這一年春季，司嶼因為生意，回了國一趟。

    許久沒有踏這片土地，他的心很是慨。

    二十歲以前的窮困潦倒，二十歲以後的平步青雲。

    從神上的貧瘠，到終於尋找到上的寄托，一切奇跡般的轉變，都發生在這裏。

    在退出娛樂圈之後的前幾年，也經常有人會認出他。

    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淡淡搖頭，否認他是那個曾經如日中天過的偶像。

    再後來，娛樂圈太多後起之秀，認識他的人也越來越。

    逐漸地，公眾已經徹底忘了他。

    隻在偶爾，他會看到妻子拿一些網上的帖子給他看。

    原來仍然有人懷念他那個張揚肆意的年輕時代。

    他帶著言理和孩子出國定居後，前幾年到遊走，過著最自由又隨心所的日子。

    直到他們走累了，孩子漸漸大了，他們找了個城市定居。

    他學習經營之道，開始做各種投資生意。

    他比較幸運，頭腦還算可以，妹妹也是得力的幫手，最要的，他一直都知道，妻子言理對他而言不僅是上的伴，更是人生上的導師。

    經常能在他困時，給出最有幫助的指點。

    不到十年間，他的資產已經十分厚可觀。

    到他四十歲的時候，他的產業壯大到，他有底氣憑借自己的能力去麵對任何事。

    歲月帶走了年的朝氣，卻沉澱了他的從容和泰然。

    他不會再對生活和有任何不確定。

    但是當他回國後，到應肇行，潛藏在心裏的一弦還是被撥了。

    因為一些項目的收購，他帶著團隊，接洽應肇行的公司。

    沒想到的是，應肇行竟然親自來了。

    兩方在會議室麵，應肇行看起來滄桑了不，兩鬢花白，氣勢仍舊是淩厲的，但是又不那麽強勢，畢竟也是上年紀的人了。

    司嶼坐下來，隔著桌子看著他。

    應肇行邊跟著個很年輕的男人，整個過程，都是這個男人在代替應肇行發言。

    休場的時候，司嶼聽見那個年輕人應肇行，“爸。”

    難怪覺得他們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原來是應肇行的兒子。

    隻是，這些年並沒有什麽應肇行再婚的新聞傳出來。

    談的過程不算波折，收購勢在必行，隻是按流程例行談判。

    結束後，司嶼沒馬上走，應肇行也留下。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正麵相過，但是兩個人之間卻是針鋒相對的份。

    司嶼從文件夾拿出一份協議，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應肇行看也不看，“任何協議，都該拿來給我。”

    司嶼道，“已經簽好字了——不過其實不要，隻是我跟都希結束得幹淨一些。我們在國外已經注冊很多年了。”

    應肇行沒有發怒，或者任何緒波，他似是料到了這一切，隻說，“簽可以，讓我跟通個電話。”

    司嶼沒有馬上回答，起離開會議室。

    在外麵站了會兒，他給言理打了個電話。

    最近迷上探險，兩個孩子帶著到跑，倒是力無窮，心態還是那樣年輕。

    言理接了，問他，“談好了沒有？什麽時候回來。”

    司嶼笑著，“談的順利，後天簽完約就回——想要什麽禮。”

    言理想了想，“想要你回來之後去把膝蓋的手做了。”

    他年輕的時候拍戲，膝蓋過傷，這幾年一直反複發作。

    醫生建議他手，他拖延了很久。

    司嶼輕輕一笑，“我答應你就是了。禮是另外的，要什麽。”

    “我要你健康，陪我白頭到老啊。”

    司嶼挑著，看著窗外春盎然，心格外的平靜充實。

    “阿言。”他，“應肇行想跟你通個電話。”

    言理靜了一下，問他，“你怎麽想。”

    “我尊重你。”

    ……

    司嶼走回會議室，將電話遞給應肇行。

    應肇行盯著他的手機，聯係人上麵寫著“阿言”。

    司嶼看著他拿過電話，就開門出去了。

    應肇行握著那隻手機，緩緩地到了耳邊。

    靜默了好一會兒，他先開口，“阿言。”

    言理沒想到，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應肇行的聲音已經帶了很多陌生。

    蒼老了。

    他的聲音，讓聯想到他的樣子，估計已經是頭發都白了許多。

    事實也是如此。

    應肇行握著手機，曬在他上，讓他到一些世界的真實。

    他原以為有很多話要說，嘲諷的，盛怒的，或者，是不再掩飾偽裝，真實地訴說這些年對的思念。

    可是隔著聽筒，他發現他已是什麽都講不出來。

    言理也是恍惚了好久，開口，“應肇行，我們之間，也說不清楚是誰對不起誰更多。這個年紀了，都放下吧。”

    好久，聽見應肇行很輕地“嗯”了一聲。

    應肇行看著桌上放著的離婚協議書，他將紙張拿過來，手指按著，看著簽過名的地方。

    他角浮起個嘲弄，“還有必要拿這個協議書給我簽字嗎？”

    言理也笑了下，“我跑到國外了，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怕耽誤你。”

    他也低笑，拿過筆，緩緩地在旁邊，簽下自己的名字。

    鄭重其事，仿佛多年前，他們在婚書上共同簽字。

    靜默了又一陣，說，“當初坑你的那些錢，你要的話，我還給你。”

    他角挑著，“送你了。”

    言理笑了笑，又是很久的沉默。

    問他，“那就這樣？”

    “嗯。”應肇行說，“就這樣。”

    他取下電話，用拇指按斷了通話。

    一生太漫長，長到最親的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一生太短暫，他轉眼就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盡頭。

    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他父母相繼去世，他的生意起起落落。

    他是在某個心髒病發院開刀的時刻，忽然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給他算過命。

    得到的批注是，六親緣薄。

    他那時候，邊空無一人，突然才相信了命運的因果。

    他太自負，藐視了所有，包括自己的和心。

    大概真是上了年紀，真正會到了孤獨。

    他收養了一個孩子，他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覺得他眉眼很像自己，也像言理。

    如果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活著，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可是沒有如果。

    他有很多話想跟講，但終究講不出一句。

    應肇行將電話放在桌上，推門出去了。

    ……

    司嶼回來之後，在言理的陪伴下做了膝蓋手。

    後很久，他沒法走路，隻能在椅上，或者依靠拐杖。

    言理陪著他，兩個孩子也常來陪他。

    秋日，有簌簌落葉飄下。

    他終於忍不住問，“阿言，有後悔過嗎？”

    言理知道他問什麽，給他拿毯子蓋上膝蓋，“沒有。你知道的，司嶼，我從來不後悔。而你也沒有給我後悔的機會。我跟你在一起之後，每一天都是快樂的。”

    趴在他懷裏，為他按後酸脹的。

    司嶼的頭發，“阿言……遇到你真好。”

    言理笑他，“一把年紀了，還這樣麻，孩子聽到又要取笑我們了。”

    他隻是笑，“隨他們去。”

    他和抵著額頭，看著金燦燦的葉片飄落，安靜好，猶如他們往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