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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第一千零二章 來往(下)

第1002章 來往(下)

任何一支軍隊裡,最機敏、最兇悍的騎士,必定在斥候隊伍裡。而兩軍斥候的搏殺規模雖小,卻必然極爲激烈。往往一個疏、一點驚駭,就在瞬息間決定生死,毫無挽回的餘地。

剩下四名敵騎的作稍稍慢了半拍,立刻就有多支重箭颼颼落。兩名騎士正在翻上馬,不著甲冑的後背完整出,立遭十步之出的重箭貫穿。

當年真人以萬衆播燎天下,其仰仗的武力訣竅之一,便是輕弓重箭。弓力不過七鬥,講究非五十步不發,發則必中。而箭簇長達六七寸,形如鑿,常有穿之力。

張平亮所部雖不是真人,在武藝上著實繼承了許多真人的傳統。他們出的重箭,箭簇比敵人的重上三倍不止,不僅貫穿敵人後心,六七寸長的箭簇倒有兩三寸狠狠出前,扎進了馬鞍。

中箭的兩人手腳掙措幾下,隨即癱伏。鮮從傷口泉涌至馬鞍,又沿著馬鞍流淌到馬背,引得戰馬連連嘶鳴。

這時後面馬蹄聲急,是張平亮本隊部下齊至,更遠的山坡上,還有另一隊遊勢策馬逡巡。

己方的優勢十分明顯。敵騎只剩下兩個,雖已上馬,卻無論如何不能逃了。兩個蒙古斥候倒也氣,乾脆丟了繮繩,拔出腰刀連連揮舞,對四面迫近的周軍斥候咆哮。

張平亮忍著額頭劇痛,單手撐著馬鞍前橋,大聲吼道:“抓活的,拿下來拷問蒙古軍的向!”

隨即他又用蒙古語大喊:“投降的不殺,與你酒!”

當年蒙古侵,殺得無數漢兒人頭滾滾,也殺得千千萬萬自認好漢的男兒狼狽逃亡,九死一生。張平亮便是九死一生的倖存者。這會兒兩廂戰,自己居然能威嚇蒙古人投降了。威嚇的還是蒙古人裡百裡挑一的銳,赫赫有名的阿勒斤赤輕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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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讓他覺快意異常。

孰料那兩個斥候聽了張平亮的呼喝,經沒有半點反應。眼看圍攏擒捉之勢不可逆轉,其中一人冷笑兩聲,反手持刀刺進自己的咽。另一人扭頭看見同伴自盡,悲痛地喊了兩聲,也反轉刀刃,一下子扎進了膛。

好幾名周軍騎兵飛上來阻止,哪裡來得及?他們的腳步剛到,兩人就已經死得了。

沒有捉到活口,張平亮頓時懊喪。他的額頭傷又流不止,以至於視線都模糊了。

一名部下捉住他的戰馬轡頭,沉聲道:“咱們休息會兒吧,你就在這裡收拾下傷,別撐著!”

張平亮翻個白眼,想放句狠話。但廝殺的氣褪去後,剛纔額頭這一下實在把他驚著了,這會兒手腳都開始發,委實難以堅持。他不想丟了長的面子,只得勉強同意。

衆人聚攏在附近或躺或坐,隊伍裡經過急救訓練的士卒過來替張平亮包紮。

他運氣真不錯,那一箭貫穿頭盔以後消去了力量,只撕裂額頭皮,並未傷到骨骼,也沒切斷哪管。士卒替他敷了金創藥,用白布把他的頭臉上上下下纏住,就算置完畢。

張平亮半躺著緩了緩,覺得手腳有了力氣,神頭也恢復了。但同伴們有的在吃東西,有的在喝水,倒不必急著催促繼續行程。於是他轉過頭,去看不遠的敵騎

那幾名敵騎雖然已經斷氣蜷,但此前站著廝殺的時候,量甚是高大,與普遍短的蒙古人不同。再看他們的著乃至帽子、靴子,固然不算緻,卻明顯有裁剪的範式,與通常用皮隨便裹的蒙古斥候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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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亮不僅有些好奇,走過去把其中首領模樣的翻過來,仔細觀看。只見這人面龐廓分明,鼻樑直,黑髮捲曲,與通常的蒙古人扁圓臉,細目塌鼻的模樣大不相同。

“這好像不是蒙古人?”有個同伴在旁問道。

他的語氣有些失,大概因爲殺死的並非想象中的強敵吧。

張平亮彎下腰,出彎刀,把的皮袍割開。皮袍底下,是頗顯緻的袍,形制是與中原相似的圓領窄袖。

自從蒙古崛起,草原和中原之間的戰事就從無停歇,兩邊的人們往來廝殺,彼此都殺得悉了。如張平亮等輩,看一眼某人上的蛛馬跡,就能認出此人是什麼族類,或者不屬於什麼族類。

便如這種圓領窄袖的袍,還有這種正正經經的穿法,都不是蒙古人會有的。

再割開膛和手臂,可見此人的皮甚是白皙,而且上雖有老繭和傷痕,卻有皮皸裂的大片痕跡。

蒙古人的整個族羣全都是牧民,其堅韌耐勞的格,來自於長年累月地吃苦。他們放牧時不是經暴曬就是風霜雪雨,上又常沾染各種皮病,導致皮反覆破損再癒合,產生的瘢痕層層迭迭,糙得嚇人。與其說是人的皮,不如說是皮或老樹皮。

蒙古貴族也好不了多,他們或許經風雨,但因爲蒙古人的風俗,幾乎是一輩子不洗澡的,也不洗服。他們又免不了和牧畜打道,所以上的污垢層層堆積,味道沒法用言語形容。

但眼前這些人不同。

張平亮蹲下,再看看這人的雙手。

這雙手因爲長年累月握持馬鞭和武的緣故,虎口有明顯的老繭,但五指的指甲修剪過,很短,而且沒有蒙古人常見的手指寒變形和指甲綻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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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這些斥候來自於一個生活風俗和蒙古人全然不同的部族,而且這個部族備相當的文明,非是野

另一名騎士用刀尖撥弄著死者的袍和隨品,忽然咦了一聲:“你們看。”

被他用刀挑出來的,是快陳舊的木牌。木牌上本來應有金屬鑲嵌的文字,但因時間久遠,金屬全都剝落了,只留下分辨不清的凹痕和木牌邊緣若若現的紋樣。

“這是什麼玩意兒?”張平亮問道。

“嘶……好像是契丹人的走馬長牌。”

那騎士遲疑地道:“我家祖上是大遼的糧軍,後來在大金又了邊疆的驅軍……幾代人都悉契丹人的風俗,是以能認得。但契丹人的東西,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也不是契丹人啊?”

契丹人雖是異族,但和漢人幾百年來共同居住通婚,長相和統幾乎分辨不出了。契丹人本的文明也早就融漢人之中。這些人的著長相,可絕對沒有半點契丹人的樣子。

“這些人是花剌子模的貴族罷!”

張平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此番蒙古人來襲,挾裹了西域諸多大國的降衆。軍府各方面早就事前做了通報,務求讓將士們提高警惕。按照軍府的說法,西域有大國曰花剌子模,而花剌子模又曾攻滅了契丹人餘部在西域重建的遼國,吸收了許多遼國的習俗。

著,這騎士的祖上曾效力於西遼,得到了證明份的牌符,然後被當做傳家寶,一代代傳了下來,直到主人喪命於此。

張平亮擡腳把踢翻,咒罵道:“這一代代的,先做遼人的狗,又作花剌子模的狗,再做蒙古人的狗,有甚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的好。”

說到這裡,他忽然愣了下,站住不了。

過了半晌,張平亮指了指那認出牌符的騎士:“你不必繼續出哨了。帶兩個人,再帶著牌符,回去稟報。”

“稟報什麼?”那騎士皺眉問道:“路程走了還沒到一半,沒見著蒙古人的大隊人馬,也沒打探到什麼消息……是宰了幾個蒙古斥候,也值得專門回去趟麼?”

“被我們宰了的,就這幾個,確實算不得功勳。不過此前兩天咱們行軍途中遠遠遇到蒙古軍斥候,得有三次了吧?”

“昨天過河灘的時候遇見了一次,在野狼泊尋找水源的時候,遠遠眺到一次,晚上紮營的時候,隔著山樑又發現了一次。”

兩軍彼此迫近,斥候們互相錯,彼此滲打探是常事。一旦撞上,固然是你死我活,但隔著老遠到幾回卻不上手,也很正常。

張平亮隨即問道:“現在我們再想,遠遠上那幾次的,就是蒙古人了麼?”

“這……”

如果把軍隊比作人,那麼斥候就是軍隊的耳目。此番被調爲斥候的騎士,全都是周軍的銳,而且全都經歷過軍校裡的嚴格培訓,見識和想法,都不同於頭腦簡單的一般士卒,非如此,就沒法完哨探的任務,確保己方耳聰目明。

包括張平亮在的斥候們從不懷疑蒙古軍也是如此。

他們都和蒙古人往來廝殺過許多次,彼此都太悉了。蒙古人的作戰習慣或者生活習俗,他們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來。

比如他們都知道,蒙古人派出的哨騎,一向都是領軍的萬夫長、千夫長選出的蒙古拔都兒。如果吉思汗親自領軍,那任何一隊阿勒斤赤裡,還至會有一名地位尊貴的蒙古怯薛在

這些人不僅堅韌機敏如鷹犬,也因其親近首領的份,能保證軍事報以最快速度傳遞到蒙古統帥的眼裡,不會有半點拖延。

但這回張平亮等人殺死的蒙古哨騎,都是花剌子模國的投降貴族,裡頭沒有一個蒙古人。

那麼過去幾天裡他們遠遠遇見的斥候,是蒙古人麼?

騎馬的姿態像不像?遠遠警戒時的隊形像不像?聯絡同伴時施放的鳴鏑聲音像不像?遠距離示威時發自腔的低沉呼喝像不像?

當他們沒有懷疑的時候,看上去聽上去,便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但一旦生疑……似乎那些都不太像,似乎那些人都不是蒙古人?

上一次蒙古人用林中人擺開漢兒軍陣廝殺,已經夠可笑的了。眼下在蒙古和中原的邊境即將發生戰爭,蒙古人卻連本族的斥候都不願派出幾個?

他們何以如此託大?又或者,他們真就對僕從部落充滿信心,以至於把最重要的哨探任務都託付給異族了?這是蒙古人能幹出來的事?

張平亮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

他地位不到,本也沒法想那麼多,想那麼。但此行既然是爲了打探敵,沒有發現疑問而不回報的道理。

他沉聲道:“還是回去稟報一趟吧。這形究竟代表什麼,有沒有意義,自有上頭的將帥決定。”

張平亮的部下領命便走,憑著輕騎快馬,只兩日一夜,就將消息傳了急速北上的周軍本隊。

今天是我這陣子狀況最好的日子,簡直神煥發。所以今天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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