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兵家初祖的三份武運,竟然還只是利息?
無法想象鄭居中跟崔瀺那樁買賣的“本金”與“收益”分別是什麼。
先生無法分心言語,崔東山代爲點頭答應下來,“沒問題。”
吳霜降繼續說道:“姜赦從青冥天下取回的那兩份,當然得歸我。”
“作爲這筆買賣的彩頭,歲除宮的斬龍臺,以及庫存全部金銅錢,都歸陳平安。”
“但是需要他自己去拿,去晚了,還能留下多,歲除宮這邊不作任何保證。”
姜尚真神古怪,喃喃道:“若是掐頭去尾,只看這一幕,我們是
不是太像反派了?”
崔東山輕搖摺扇,意態閒適,不計較周首席的混賬話,實則心算不停,問道:“吳宮主出門如此匆忙,連一件咫尺、裝幾顆金銅錢都來不及?”
吳霜降說道:“必須空手而來,白玉京如今盯得,容易借題發揮。單說外出遊歷散心,跟姜赦上了,狹路相逢,各不讓道,一言不合就打殺起來,說得通。就算白玉京不理解,也要著鼻子認了。可如果落魄山有了實打實的‘贓’,估計文廟那邊也不好跟白玉京待。配合歲除宮攪青冥大勢,這頂大帽子丟過來,誰都接不住。”
崔東山點頭道:“理解。”
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說,有些事只能說不能做。
吳霜降看了眼那位兵家初祖,再向鄭居中,嘆息道:“怎麼有種香積寺一役的味道了。”
那青冥天下古戰場址,前不久便有道士得道,走了條功德圓滿的道路,躋十四境。
姜尚真茫然。
鄭居中置若罔聞。
崔東山只得幫周首席解釋幾句,大概是一場訌,兩軍廝殺,無一士卒不是銳,元氣大傷,王朝國勢就此衰敗。
崔東山好整以暇,在那充滿蠻荒氣息的上古大澤道場,吐出一口雪白茫茫的霧氣,如一尾白蛇遊走,自纏自繞如打繩結。
與此同時,崔東山小心翼翼從袖中取出一支卷軸,攥在手心,卻沒有著急打開這件落魄山鎮山之寶,劍氣長城
。
聊天歸聊天,姜尚真手上也沒閒著,坐鎮一座古蹟煉化而的“柳蔭地”,盤坐在團上,張一吐,便有一口剛剛煉化沒多久的金劍丸現世。
扶搖洲一役的白也,鎮守白玉京的餘鬥,還有此時此刻的姜赦。
三場驚世駭俗的圍殺,二顯一。
前兩場,都直接影響了天下走勢。
不知這一場,又會帶給人間怎樣的深遠影響。
姜赦想重返巔峰,恢復兵家初祖修爲,便要承擔有可能被第二場共斬的劫數?
嶄新人間的第一位十五境,哪怕是僞十五境,都要承擔極大的劫數。至於第二個,就要輕鬆許多了。
飛昇境合道十四境一事,爭先恐後,一步慢步步慢。但是老十四們再往上走,就是另外一番景了。
姜尚真神采奕奕,自言自語道:“恰逢其會,與有榮焉。此戰若是不死,姜某人也算不枉此生了。”
崔東山瞥了眼始終神漠然的鄭居中,微笑道:“回頭我親自擺攤書去。”
浩然天下的鄭居中,青冥天下的吳霜降,五彩天下的寧姚。這就是三位十四境修士了!
稍微騰出手來,將那陳平安一拳打地底深,姜赦依舊神自若,問道:“你們幾個,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白玉京那幫算卦的,不愧是吃素的。只差沒有把落魄山翻個底朝天了,還是這般後知後覺?
鄒子也真沉得住氣,先前在青冥天下逐鹿郡古戰場相
逢,隻字不提。
好問,問出了姜尚真心中最想問的問題,將那勾搭換結盟更好些。
姜尚真也是十分好奇此事。山主沒跟他打過招呼啊。
在那中土文廟泮水縣城渡口,鄭先生跟自家山主結伴而行,此事倒是世人皆知。
崔東山微微皺眉,下意識了眉心紅痣,思來想去,稍稍寬心幾分,不管怎麼說,有鄭居中和吳霜降助陣,勝算更大。
鄭居中去過一趟落魄山,當時老秀才和崔東山都在山上。但是那次相逢,鄭居中沒有怎麼談正事,至沒有跟他聊到兵家歸屬。
至於鄭居中謀求兵家一事,從他讓韓俏返回白帝城多讀兵書、也當真與陳平安購買兵書,崔東山就有所察覺,鄭居中有可能對兵家有想法,但是崔東山還真算不出鄭居中會這麼直截了當,直接就要乾死姜赦。
扶龍變了造反?
不比凡俗夫子心思繁蕪的起心念,起起落落沒個定數。大修士的心思一,往往會直接牽扯到一時一地的命理變化,宗門氣數、王朝國勢甚至是一洲氣運都要跟著有所靜,真正得道之士的某個決心,此事恰似那市井俗子的“破相”,牽一髮而全。
不知是誰說過一個形容,大修士道心一起,天地就會還以。
姜尚真此刻還是一頭霧水,自家山主怎麼就跟姜赦打生打死了。
倒是不耽誤周首席接下來果斷出劍。此戰過後,小陌還怎麼跟
自己爭首席?
天地中央的戰場上,陳山主與那姜赦兩道模糊影每次相撞,都會激盪起周邊無窮拳意,導致整座天地都跟著搖晃不已。
姜尚真置於道場小天地都覺得耳震,氣悶不已,忍不住以心聲問道:“崔老弟,我行不行啊?怎麼覺要湊數。”
覺往那戰場丟個止境武夫或是飛昇境修士進去,本不夠看。可別幫倒忙。
崔東山沒好氣道:“別懷疑,要是那把新得飛劍不濟事,老觀主有意拿你開涮,你就是個湊數的。”
姜尚真一時語噎,有些心虛,“你呢?”
崔東山微笑道:“我可以朝姜赦滿噴糞,用言語他道心。”
姜尚真本想附和幾句,只是見那崔東山上調侃,神卻是無比肅穆,難得見到這般形容的崔東山,姜尚真便開始閉目養神。
今天的鄭居中實在太怪了,崔東山總覺哪裡不對勁,好像臨時想起一件要事,自言自語道:“難道想岔了?這傢伙也要起一條歸攏衆多支流、重整道統的……嶄新大?!”
諸子百家,幾乎都有一兩位衆所歸的祖師爺,對自道統擁有持續深遠的影響力,例如商家的範先生。
家,有中土陸氏和鄒子各佔半壁江山,雙方針鋒相對。此外家,農家、藥家等,也能融洽共。
即便是與儒釋道統稱“三教一家”、能夠單獨從諸子百家中摘出來的兵家,中土祖庭汲縣磻
溪與天下武廟一起尊奉姜太公爲主祭,擁有七十二位歷代名將作爲從祀,共人間武運香火。
唯有法家,是個特例。
一直沒有名正言順的祖師爺,導致法家更像一個鬆散的學派,代代有高人,但是歷史上能夠善終的法家,屈指可數。這也使得法家一直陷實與名不與的尷尬境,得勢之時極其強勢,比任何顯學更有世俗權柄,但是往往曇花一現,朝令夕改,無法長久。再者法家部道統始終無法統一,宛如經常江河改道,侵吞支流,主幹河道與支流混淆不清。比如寶瓶洲青鸞國那位大都督韋諒,就是一位被崔瀺相當倚重的法家名士,曾經幫助老王八蛋立碑一洲山巔,功勳卓著,前不久擔任大驪陪都的刑部尚書。若是詢問韋諒“家法”如何,相信韋諒也很難說自己是師承法家某一條道脈。
崔東山神凝重,暫時按下心頭疑,虧得鄭居中是在己方陣營,不然有的頭疼了。
吳霜降法相將天地大道缺一一補上,免得被姜赦隨隨便便走了。
真站在法相肩頭,吳霜降俯瞰遠戰場,手中多出了一件貌似青銅材質、鏽跡斑斑的古老兵,橫刃。
吳霜降盯住那位兵家初祖,“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舊路不通,該易幟了。”
別說是局中人的姜赦,便是姜尚真這種暫作壁上觀的看客,都覺吳霜降一句話,殺氣騰騰
。讓他都到陣陣冷意,背脊生寒。
先不談鄭居中,吳霜降曾是武廟陪祀名將,與姜赦同是兵家,當然是半個“自己人”,無非是這條兵家道脈歷史的上游與中游。
故而此戰,不管影響天下大勢有多深遠,只說當下,別看吳霜降言語神如何隨意,此戰何其孤注一擲,何等殺機四伏。
鄭居中不言不語,只是朝吳霜降點點頭,示意可以手了。
我自會兜底,負責對付姜赦用以換命的殺手鐗。
吳霜降心領神會。
今日一戰,共斬姜赦,篡其位,奪其名,得其實。
新舊爭道。
室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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