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遇垂下眸子，聽著這語調間的不滿。

他初來赫家時，了解過幾分赫崢與赫延之間的關系，那會他總覺得這對父子像是刀與持刀人的關系，赫崢是那把刀。

他們之間來往不多，關系更稱不上好，平日若非有必要，赫崢不會來找赫延。

很顯然，赫崢不喜他的這個父親。

這一點倒是跟他很相似。

他手給赫延倒了杯茶，沒有多評，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句：“父親這些年，送過大哥什麼嗎。”

赫延眉心了一下，知道寧遇這話是在暗諷，他也不生氣，只是笑道：“你們都長大了。”

寧遇嗯了一聲：“長大委實是件不容易的事。”

赫延低頭抿了口茶，然后抬頭，過寧遇的臉，還能窺得幾分當初那個人的模樣。

那個人跟褚萬殊其實沒那麼像，他們差別很大，褚萬殊艷又炙熱，高高在上，讓人仰，輕易就能灼傷別人。

他跟褚萬殊第一次見面時，褚萬殊穿著一薔薇紅的，慵懶靠在水榭，丫鬟奴才站了一排，春融融，笑的張揚明。

他看了很久，看日落在那張明艷的臉龐。

可后來他們之間并不愉快。

他想，他不可能喜歡褚萬殊那樣的人。

后來他遇到了寧遇的母親，像一朵幽蘭，清冷溫，在那個特殊的時候，輕易就闖進了他的心里。

從那個時候起，事便天翻地覆了。

數年過去，他再去回想，只覺得荒唐。

遇見褚萬殊，接納褚寄枝，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其中有幾分是有幾分是偏執。

“上次的事是我未做妥當，現在已經解決了，你日后可以放心。”

“我會差人往你邊放幾個暗衛，上次總得來說是意外，京城天子腳下，沒幾個人敢那麼放肆。”

寧遇料到是說這個，他嗯了一聲：“多謝父親。”

赫延又問：“寧遇，有一事想同你商議，你年歲也夠了，婚事該提上日程。”

“大理寺夏大人家的兒與你適齡，又是知書達禮，相貌出眾，你有空要不見一見。”

寧遇道：“還是罷了，兒子心有所屬，不必父親費心。”

這倒是在赫延意料之外，他問：“是哪一家的姑娘？”

說出口又覺不對，寧遇才來京城沒幾天，沒準是以前裕頰山的人。

他補充道：“我不會對你的婚事做過多干涉，對方門第也不重要，你若是想接誰，我也不會阻止。”

寧遇低下頭，原本冷淡的面容上顯出幾分溫和。

如果沒有意外，是該這樣的。

他活著回到京城，回到赫家，考取功名，變得富裕，在在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赫延會問出這句話，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會說有，會說那個人不在京城。

一切都順利的話，赫延不會介意門第，會讓把人帶回家看看。

不順利也沒關系，赫延管不了他。

總之他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回到裕頰山接，然后他們在京城親。

臉龐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寧遇站起道：“若是沒旁的事，兒子就先告退了。”

赫崢還想留他，他繼續道：“寧遇，還沒問你日后是想留在閣，還是……”

寧遇已經轉了，他回頭，聲音消散在夜里：“父親，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圓月上枝頭，石燈旁圍著飛蟲。

寧遇的白被鋪了一層晦暗的影，他不知不覺走了遠路，路過了云映的院子。

院門閉，燭火猶燃，從外面只聞得寂靜一片。

就這麼看了一會，然后他攔住了原本要進門的使丫頭，將自己下午才從太醫那弄來的剩下的藥油遞給了。

“勞煩給小映。”

這個使丫頭是新來的，不知云映閨名，問：

“請問是夫人嗎。”

“是。”

使丫頭進了門，然后將藥瓶給了泠春。

泠春輕敲了敲門，里面傳來赫崢的聲音：“進來。”

房門打開，云映正坐在床榻上，長發乖順披散肩頭。才沐浴完，方才喝了藥，這會正盯著自己傷開始苦惱。

如果可以，實在是不想被赫崢那樣按來按去了，倒愿意好的慢點。

云映向泠春：“怎麼了？”

泠春把藥油拿出來，赫崢離離得近，率先看見了手里的藥瓶。

他莫名有種不好的預，迅速走到門口，高大的擋住了云映的視線，他低聲問了句：“誰給的。”

哪怕是到現在，泠春面對赫崢都有畏懼，不自覺放輕聲音道：“是二公子讓人送來的。”

赫崢眼眸微闔，抿不語。

他就知道這藥油不簡單，不過寧遇那廝居然沒有親自送過來。

他對寧遇稱不上了解，但是那人在他面前就差沒把想將云映搶走腦門了，好好的送藥機會，他能就這麼錯過？

“他說什麼了嗎？”

泠春搖頭道：“未曾。”

怕赫崢多想，泠春又忍不住解釋道：“姑爺，二公子與夫人是故友，夫人又是腳傷，又是脾胃不適，二公子作為好友，自然也不想讓夫人遭罪。”

赫崢敏銳從中發覺不對：“他知道云映中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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