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先回過了神,隨著片刻的沉寂過后,傳來了一聲聲贊嘆與慨,贊的聲音不絕于耳。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
“沒想到太子妃的琴音竟有如此意境,紛披燦爛,戈矛縱橫,引人落淚!”
“如此浩然之氣,竟出自一子之手,真是讓吾等慚愧……”
皇帝深深看了顧休休一眼,道:“太子說的不錯,你果真是琴技一絕,可媲謝太常之琴音。”
能將顧休休與謝家七郎謝懷安這般北魏的名士大家放在一起比較,足以證明皇帝對顧休休的認可。
也不知為何,就在方才傾聽那琴音的時候,皇帝聽到顧休休琴音乍斷,元容接著取琴續上琴音時,他忽然生出一種慶幸之心——幸好沒有將顧休休嫁給四皇子。
便是在那一瞬間,皇帝忽然意識到,元容與顧休休兩人乃是天作之合,沒有人會比顧休休更適合做元容的太子妃。
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元容,就如同元容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
顧休休聽到皇帝的贊賞,謙遜道:“父皇謬贊了,兒臣自是比不上謝太常的。”
那從始至終都未曾發言的謝懷安,笑道:“太子妃過于自謙了,單憑這一曲廣陵散,微臣便是自愧不如。”
說罷,他抬眸瞥向那一把斷了弦的古琴,似是不經意道:“畢竟彈奏中途,琴弦斷了,微臣可做不到如太子妃這般收放自如。”
這一句話,讓皇帝皺起了眉。
顧休休手里的琴乃是宮婢從樂師取來的,宮中的樂師用的琴都是上好的古琴,那琴弦絕不可能無緣無故中途繃裂開來。
他倏忽想起了顧休休方才說的話——倒是讓貞貴妃費心了,偏要讓諸國使臣賞一賞北魏的琴音。
是了,貞貴妃和四皇子是怎麼回事?
為何突然提及到讓顧佳茴獻曲,見顧佳茴彈奏不了,又轉而將話題引到顧休休上,便仿佛是預謀好了似的。
這是顧休休彈奏的好,讓北魏在諸國面前增了。若是顧休休琴技一般,那豈不是要讓北魏跟著丟人了?
更何況,這琴弦斷裂的也太巧合了吧?
皇帝眸微寒,看了一眼垂首的四皇子,又瞥向貞貴妃。很快便不聲的收回了視線,斂住神,緩緩道:“太……”
他頓了一下,嗓音緩和:“長卿的琴技亦是出神化,曲盡其妙。”
元容怔了住。
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向正位高坐的皇帝。
也不知今日是怎麼了,皇帝又是拍他的肩,又是喚他的字——原來皇帝知道他的字是什麼。
皇帝還夸了他。
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事。
哪怕是他幾年前打了勝仗回來,皇帝也最多就是在洗塵宴上,極其客套,極其敷衍地道一句——辛苦了,太子。
這一時之間,讓元容覺得有些怪異,有些別扭,還有些說不出的覺,五味雜陳,復雜難言。
他抿住薄,垂下眸,輕聲道:“謝父皇夸贊。”
皇帝微微頷首,繼而看向顧休休:“你方才獻奏的曲音極妙,朕心甚悅,想要些什麼賞賜?”
顧休休起,福著子:“兒臣能為太后獻奏琴曲,乃是兒臣之榮幸,亦是兒臣的本能,兒臣不敢居功。”
越是如此說,皇帝越是要給賞賜了。許是聽聞那廣陵散有些慨,想起了為護送元容而戰死在平城的驃騎將軍父子,不由一聲嘆息:“朕記得你二叔父乃是驃騎將軍,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已是過去了年之久。”
皇帝道:“驃騎將軍肝膽忠義,護送太子撤離平城有功,朕今日特將其追封為義勇候。另追封其子為神武將軍。”
話音落下,顧家幾人,幾乎是同時怔住,神微滯地看向皇帝。
就連元容,眸也微微一變。
驃騎將軍與其子都戰死在了平城,便是追封驃騎將軍為義勇候,這侯爵之位,也沒有子嗣能繼承了。
可這是皇帝對于驃騎將軍的認可,更是相當于為他們洗清了年前那一戰后四起的流言蜚語,告訴天下眾人,驃騎將軍父子是為北魏子民戰死,而非通敵叛國的細。
顧休休是幾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眸中騰起霧氣,屈膝跪了下去,朝著皇帝叩拜:“兒臣謝過父皇恩典。”
這一聲,像是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永安侯夫婦與顧懷瑾,先后跪了下去,嗓音響亮,叩謝皇恩。而顧佳茴則呆呆地看著前方,眼神中含著些迷茫與不知所措。
追封謚號……到最后卻是沾了顧休休的,才讓父親和哥哥都追封了謚號,洗清了多年的冤屈?
為什麼偏偏是顧休休?
不該是顧休休才對,明明四皇子答應了,那是的父親和哥哥,不是顧休休的!
顧佳茴渾繃著,垂放在雙膝前的手臂抖著,指甲掐進了掌心里,卻毫察覺不到疼痛,甚至連臉皮都在微微搐著。
不知自己是怎麼跪了下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起了,淚水止不住從眼眶中溢出,有一種近乎恥辱的緒堵在了嚨里,讓有些無法呼吸了。
什麼都是顧休休,哪里都有顧休休。
所有的風頭都被出盡了,就連追封謚號,最后也要靠顧休休才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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