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去找找，看北京有沒有能拜訪的老師。」

南雪打開手機，屏幕上是舒予白的留言。天亮，從被子裏鑽出來，拉開窗簾，窗外一片白茫茫，幾輛車匆匆駛過。

換好服，走到客廳，冰箱上著舒予白留的便條。

-「粥在砂鍋里，涼了記得熱一下。」

-「青菜洗好了，直接炒就可以。」

的字很好看，寫便條也是一不茍的。南雪撕下便條，最後一句話寫的顯眼，娟秀的小楷，落筆卻很重。

-「你胃不好，不可以不吃早餐哦。」

後面畫了一個很可的笑臉。

南雪垂眸，角很輕微地上揚了一瞬。

粥還溫著，南雪擰開小火，看著白粥咕嘟冒泡，清香撲鼻。勺子舀起一口，吹一吹。

片刻，電話響了。

接起來。

「喂？」

那邊是父親的聲音，帶著無奈：

「你問我要你舅舅聯繫方式做什麼。」

南雪一張紙巾，指尖：「找他有事。」

「什麼事？」

「重要的事。」

電話那邊靜了許久，只有呼吸聲。

「應冉是個畫畫的，你找他，是不是為小舒的事？」

南雪低頭，輕輕「嗯」了一下。

電話那邊頓了下，問：

「你跟小舒，是怎麼一回事？」

南雪蹙眉，沒聽明白這話里的意思。

好一會兒，那邊才慢吞吞地問：

「聽人說，小舒喜歡人？」

南雪微微詫異，不明白父親是怎麼知道的，只想著，有些事，大抵是瞞不住的。

遲疑片刻，嗯了聲。

那邊微微提高了音量，問：

「那你跟——」

「朋友。」

南雪很平靜：「我又不喜歡人。」

那邊「哦」了一聲，似乎不太信，南雪無語片刻，繼續道：「我和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

南父默了片刻，又問：「那有朋友麼？」

南雪皺眉：「有吧。」

這下對方放心了，含糊道：「要是缺對象，咱們給介紹。那麼的朋友了，得看著過得好。」

一片安靜。

過了會兒，南雪嗯了聲，問：「舅舅電話呢？」

父親這才忙不迭地道：「好好好，我給你發來。」

掛了電話。

南雪細長食指扯了扯領口，喝不下粥了。

屋裏暖氣熱，弄的人有些悶，還有些煩躁。

·

和舅舅有些時間沒聯繫了。

事實上，自父母離異后，同母親以及那邊的親戚便極來往。

不是沒找過母親。

可10歲生日那天，在母親別墅的落地窗，往裏看，分明看見帶著另一個孩子玩鬧。親吻另一個孩子的額頭，帶著他玩積木，本看不見站在落地窗悄悄往裏看的自己。南雪只能穿著不太合的小子逃離現場。那天意識到，原來母親不要自己了。

只能和父親相依為命。

至於從前很疼的舅舅——

這也是多年後，第一次主聯繫。

車窗外是城市的冬景。

兜兜轉轉，車停在一冰封了的湖邊。

湖心一道長長的木橋，四周是冰藍的雪山，有來寫生的畫家，旅遊拍照的；湖岸是白牆黛瓦的民宿。

雪天日下，碎雪反出清清冷冷的，南雪下了車，合上車門，看著湖邊那灰黛的建築。是個封閉的花園，裏頭城堡式的建築，大理石牆面，一半在岸邊，一半架空，湖裏。

高，五六層的樣子。

南雪走近，攝像頭轉過來，片刻，鐵柵門開了，一個中年男人走來，笑容很親切。

「小南來了？」

「舅舅。」南雪了他一聲，父親的助理肖何立馬從後備箱拿出幾卷畫。

「難得，這麼多年沒見了。」舅舅拍拍的背：「小姑娘越長越俏。」

南雪接過畫，遞給對面的男人。

「這是做什麼？」

應冉撓撓頭，送畫？給他？沒那個必要吧。

南雪垂眸，輕聲道：「我朋友畫的，舅舅能不能幫忙看一下？」

哦——

應冉看一眼，南雪似乎是不貫找人幫忙的格，這時微微低垂著眸子，雪白的一張小臉有些紅。

還是個小孩兒。

他笑笑，說：「好的啊，沒問題。」

·

從應冉那離開，司機帶著離開。

來時走的大路，此刻遊人漸漸多了，街道上紛紛攘攘的，易堵車，司機於是調轉車頭，走起小路。

小路橫穿許多民宿，景很，白牆黛瓦的院落爬滿枯萎的青藤，紙燈籠亮起，屋檐上蓋了厚厚一層雪。

南雪眼珠子靜靜凝視著窗外。

屋檐下掛著的冰柱融化，水珠一滴一滴，打在青石板路上。

角輕輕彎了彎，低頭，把舅舅的微信分給舒予白。

-「姐姐，跟他學好不好？」

滴的一聲，發送功。

有些民宿門口停了車，巷子變得仄，司機怕到別人的車，仔細看著後視鏡，開的極緩。

旁邊一棟小樓，帶著花園，乍一看很緻。

誰家開的畫院。

南雪抬眸，目卻一頓，那門前停的車，銀車，蒙了些塵，眼的。

似乎是——

忙拍拍窗：「停一下。」

司機踩下剎車，看著後視鏡，目好奇。助理肖何從副駕回過頭：「小南總？」

南雪沒理他，下車，繞過去看門口那車的車牌號，這車連車牌都和舒予白開的那輛一模一樣。

司機看著：「？」

南雪神冷冷的：「你先走。」

另一邊。

冬苓著蟬翼宣墊上去，勾線筆細細勾勒，勾的是一叢蘭草，時不時轉過去問舒予白意見。舒予白脾氣好，耐心，坐邊，看畫的不對，就帶一下。

靜悄悄的。

冰藍香爐里裊裊地升起煙。

約聽見吱呀一聲。

門開了。

冬苓回過頭，瞧見一個清清冷冷的青石板路上，站著一個高挑的孩兒。逆，看不清表，目似凝聚在兩人疊著的手上。

「姐姐。」

輕輕的聲音，似帶著點緒。

舒予白回頭看，手一抖，畫筆在紙上留下一道長痕。

南雪？

「你怎麼來了？」舒予白問。

冬苓瞬間察覺到這孩兒的特別。

剛才一進來，舒予白的目就變得不一樣，注意力全凝在了一個人上，甚至下意識用小指起側頰的長發，坐直了子。

是誰？

冬苓有些好奇，順著舒予白的視線看去。

門口的人穿著一件白短羽絨，在地毯上抖落靴子上的積雪，接著直起。

往裏走了一步。

淡橘的線霎那間照亮了的鼻尖。

高挑，神冷淡。

年紀極輕。

也是短髮，烏黑的髮閃著冰涼的澤，輕輕耷在鎖骨上。白如雪，如櫻桃，似是剛從雪地里走來，鼻尖被凍的發紅。

摘下帽子，白羽絨的帽檐上沾了雪花，整個人夾帶寒氣。

眼睛也很。

瞳仁極黑，眼神乾淨，映著雪，很明亮。

「是誰？」

南雪瞥一眼冬苓，慢條斯理地走去。

「你是說冬苓？」

舒予白道：「是蕭的學生，在勾線呢。」

冬苓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年輕孩兒，笑的時候眼睛像月牙兒，彎彎的，笑容裏帶著溫度，和這個年紀才有的直率。

舒予白了冬苓的腦袋，和介紹：

「南雪，是我朋友。」

冬苓被輕輕著腦袋，角含笑，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南雪腳步一停。

沒看兩人，徑直走去，坐在一邊的布藝沙發上，過了會兒，才抬眸輕輕瞥了一眼冬苓。

漆黑的眸子帶著一瞬間的敵視。

只有一剎那，像是錯覺。

冬苓打了個冷戰，小聲道：「予白姐，你忙，我自己來就好。」

冬苓低著頭，自己畫起來了。舒予白站起，在一邊看了會兒，畫的還蠻好。

於是走去，坐在南雪旁邊。

外頭掃雪的徐姨進來了，見又來了客人，忙為兩人沏茶。瓷杯微燙，上好的龍井，白霧裏散著清香。

「不是說去找老師了麼？」

南雪低著頭，起一邊的髮，出白皙的側臉和櫻桃似的，表冷淡。

指尖輕，屏幕打開，點開對話框，舒予白的留言還在那兒。

「是想找老師來著。」

舒予白也不急，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蕭在上課呢，那老師和比較，我等，晚一點一塊兒去。」

南雪看一眼，眸子裏閃過某種緒。

「為什麼不問我？」

南雪低頭，輕聲道：「為什麼不是和我一起去。」

「和你？」

舒予白啞然。

南雪繼續道：「我給你發的消息，你都沒看。」

「沒怎麼看手機...」

還沒說完，南雪忽地站起，深吸一口氣。

「算了。」

提起挎包，轉過：「你繼續等吧。我先走了。」

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舒予白忙起，去拉的手。今日降溫，南雪是畏寒的質，這一會兒，掌心裏纖白指尖已經冷冰冰的一片。

舒予白一下指尖，道：

「手好冰。」

南雪腳步一頓。

烏黑的髮里，濃睫垂下。

冷淡的單薄眼皮，卻似櫻桃，有些稚，這模樣氣，沒什麼威懾力，反而可。

「這麼冷的天，穿子。」

舒予白看一眼的筒，輕輕扯了扯。

樓梯上傳來噠噠聲，一個學生小心翼翼的在樓梯口往下看。

舒予白：「......」

這棟小樓裏頭是木質結構，不太隔音，說一句話就嗡地震一會兒的。怕影響到蕭上課，拉著南雪，走出室。

外頭飄著徐徐細雪。

兩人在小樓旁的花園裏，萬無聲，一株蘭草被雪埋著，長長的葉片疏落。

臘梅靜靜盛開。

北方呼嘯，夾著雪片。拉著南雪避風雪，站在南面的牆角。

掌心裏的手微涼，卻很，看著南雪的側臉，有一瞬間，覺著兩人就這般相，似乎也很好。

舒予白問：「冷麼？」

南雪點點頭。

掌心裏的瘦白的手很冰，舒予白瞧著，也不知在雪地里走了多久，莫名的心疼。

「今天零下呢，肯定冷呀。」

舒予白說著，想了想，解開大的牛角扣，說：「過來。」

南雪微微一怔。

米的呢大解開，裏頭穿的單薄，只一件的白羊絨衫，微微的絨，像布偶。雪天裏，鎖骨上一條細銀鏈子，有些冰。

口的暖熱氣卻那麼人。

南雪試探著著胳膊，探進大，輕輕環著的腰。

腰肢細，又。烏黑的髮披散著，垂下兩縷，搭在口的白壑上。

南雪手冰，舒予白上卻很暖和。

踟躕片刻，又往前近了些。

隔著單薄的，兩人的心跳像是在一起，怦，怦，怦。

南雪垂眸，埋在耳邊，輕輕吐氣：「老師我幫你找好了。」

「嗯？」

舒予白驚訝地抬起眼睛。

睫長，眼睛又漂亮，這一瞬間眼睛輕輕一亮，像只得到滿足的小。

南雪靜靜地看著。

眼睛黑白分明，瞳仁烏黑，看著人的時候神很專註，專註的有些深了。

舒予白長睫撲下。

半闔不闔的眼眸斂去水，眼尾帶一薄薄的紅。天寒地凍里，散著長發，神在呼吸帶起的潤水霧裏，有些旖旎的。

「是你舅舅吧。」

舒予白輕輕地問：「剛剛你去找他了？」

「嗯。他也在這邊。」

舒予白南雪的指尖，不知說什麼好，心裏有些酸脹，只湊去，在耳畔小聲說：

「謝謝你。」

本也沒聊什麼，只是抱了一會兒，南雪就不生氣了。柵欄外有路人不時往這邊看，舒予白臉頰微熱，說：「走吧。」

南雪嗯了聲，蹲下，幫舒予白把牛角扣一枚一枚扣好，從大往上，到小腹，再到口。

「不用......」

舒予白低頭。

南雪恰巧抬起眼眸。

輕盈的呼吸，和專註到有些溫的目。

舒予白拉住的手。

心臟一陣猛跳，一開口，語氣卻輕的聽不見：

「剛剛，我心跳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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