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的這兩份禮,著實太重了,在下惶恐。」
陳珩看向手中輿圖,旋即又收回視線,向陳象先看去,不輕嘆一聲。
「早在來胥都天前,潤子和元吉兩人便為此勸過我幾回,好像我很是吝惜那份境智上人的傳承一般。」
陳象先抬眼笑了一聲:
「其實若要說謝,你也不應謝我,而是謝這兩位才是。
至於賀禮,我事先所備的也並不止這兩份。
但你如今丹一品,待回返了玉宸,必當青雲直上,我就不多獻醜了。」
說完,也不等陳珩作何反應,陳象先將掌輕輕一拍。
天中突然罡風盪開,花枝暗香浮。
一株高有百丈,冠蓋若雲的灼灼桃樹便刺破雲氣,緩緩探了枝條下來,玉宮當中。
剎那之間落英繽紛,異香馥郁,滿眼都是花枝爛漫,好似疊錦鋪絨,堆霞砌玉般。
而繽紛落英倒頗有虹流霞繞之態,一眼去煞是好瞧。
此時幾個花化生的圓胖子端著盛滿瓊漿的玉盞一躍而出,彎腰將其捧過頭頂,雙手奉到兩人跟前。
陳珩在陳象先示意下隨手取過一盞,略品了一口,頓覺心神舒暢。
好似暑日飲下一碗寒漿,神一振,不開口贊了一聲妙。
「此桃漿是虛皇天的風,並不算稀奇,我自誇平素時不好什麼富貴樂,唯是這時舊,卻割捨不能。
聽說祖父曾來玉宸同你見過一面,到時候你若去往虛皇天,不妨多留些時日,也好見見虛皇天的地理人。」
陳象先舉盞一笑,爽朗言道:
「如今俗事已畢,我該說的都已說清了。眼前既有好花好月,卻不可浪擲了,請罷!」
「大兄,請。」
陳珩灑然一笑,也不推辭,敬了一敬后,便將杯中之一飲而盡。
一時間,倒是觥籌錯,賓主盡歡。
而待得頭頂那月已又轉過一遭,兩人暢飲言談一番,興盡過後。
當陳珩起剛告辭時,陳象先忽也站來來,將他喚住。
「賢弟,不知你可聽說過『以枝奪干』故事?」他問。
「此事干係不小……我平素亦有所耳聞。」
陳珩眸一,在頓了一頓后,正應道。
……
……
陳玉樞當年以方之能將眾子嗣的功果與他強自綁紮,為他分化劫數。
而無論陳珩還是先天魔宗的陳祚、陳嬰等,皆概莫例外,同在網罟當中。
不過這門方雖說詭異損,倒也並非完無缺。
時至今日,也是被八派六宗的幾位高人巨頭聯手推算出了破解之道來。
那便是陳玉樞的裔子嗣如果同樣知曉那門方的要關竅,再修他們特意為此創出的一門祭儀。
在此前提下,他們若能夠斬殺陳玉樞,便可功顛倒正反,混淆造化,將陳玉樞的一修為道行吞奪過來,化為己用。
自此扯破束縛,一飛衝天!
如此——
便正是以枝奪干!
不過這設想雖然妙,但要做卻難度不小。
不說合六宗之運的陳玉樞在胥都天,已是一號名副其實的大人了。
他自修道以來,向來橫推同境無敵手,端得兇名厲厲!
且那門損方也被陳玉樞看得甚。
在被幾位高人合力推演出「以枝奪干」的破解之道后,為絕後患的陳玉樞還不惜代價,用劫仙一脈人,為那門方施加了道。
如今那方已經為陳玉樞的臠。
常人便是大運加,僥倖得了方全本,但在道影響下,也是無法理解其中要,只能徒呼奈何……
「陳玉樞因畏懼人劫,才對一眾子嗣百般算計,更恨不能將你我食皮寢,才能得一個高枕無憂。」
陳象先目視陳珩,微微一笑,他袖袍拂,對著陳珩出一隻手來,目如炬:
「既如此,我等不妨立個賭約,便看看究竟誰才是陳玉樞的人劫!誰又能以枝奪干,率先取了那老狗命,以告亡靈!」
「以枝奪幹嗎?」
陳珩此時腦中忽而想起陳象先方才所言「生度,劫劫長存」一句,不神稍凝。
「以大兄的通天修為,還需同我一個金丹來賭戲嗎?」
他將心神一收,笑言道。
「火龍師未道前曾以牧馬漁獵為生,那時候,誰能曉得一介氓隸日後竟會為道廷的八百大靈之首,統領都天神將?賢弟又何必玩笑呢。」
陳象先語聲慨然,隨口言道:「至於賭注,我等這桃樹為籌罷!
若是你勝,此樹便歸你所有,若我勝,你需得替我再尋一顆樹種來,在這天中湊個一對,如何?」
陳珩聞言大笑一聲,他也不猶豫什麼,大步便迎上前去。
兩人對視一眼,俱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那一激昂豪邁之,便也不多再言什麼。
大笑將手抬起,遂三擊掌為誓,徹底定下來了此約!
……
……
與此同時。
東彌州,一座偌大的青蒼山谷當中。
原本閉目枯坐的威靈道君忽神一,站起來。
他仰頭去,只見頭頂罡氣層忽震了一震。
浩浩雲幕紛開,旋似,氣象森嚴。
此時億萬道金雷正自無邊宇宙深飛掠撞來,彌綸虛空,直有衝四象,開天地的可怖威勢,人咂舌不已,心頭畏怖!
「恭喜師兄破劫而還,如今你又闖過合道的一重難關,想來離那天仙道果,也是不遠了!」
威靈道君見狀臉喜,點頭道。
億萬雷在臨近胥都天時齊齊一收,化作一縷玄氣悄然無息遁穿罡氣層,落進谷中,顯出通烜道君的形來。
「不摘仙業,終是不得超,也唯有那至上的天仙道果,才方便去求一個真逍遙……
我早年不慎行上歧路,以至悔恨半生,如今重來一世,費了無窮苦修功果,總算是見得些苗頭了。」
通烜道君輕嘆一聲,心下慨不已,又擺手道:
「不過師弟卻言重了,合道九難,我如今僅是又進一步,距證天仙大境,到底還是隔了一些。」
「我輩重修本就不易,師兄當年能以大毅力舍了道果,再來一遭,足見你向道之心勇決難當了,我不能及也……而今日功行又進,卻是不可不賀!」
威靈難得笑容滿面,顯然是因此狀而心大好。
而通烜剛答話時,他腰間的龍虎玉如意忽而華閃,泛出奇輝陣陣。
他似察得了什麼,起指掐訣,輕咦一聲。
旋即又手招來符愚道君半月前發來的符信,拆開一看后,臉上便也是出了喜來。
「看來今日,著實是雙喜臨門了!」
他將那符信遞給威靈,歡喜以手須,發出一聲哈哈大笑來。
這隆音轟轟震徹長空,在谷中回不絕,一旁的老猿和周濟都是手捂住耳朵,不後退幾步。
「笑這麼開心,什麼喜事?要去吃席吃個飽了?」
周濟同旁老猿疑對視一眼。
而周濟畢竟知曉不。
他念頭一轉,便也猜得了什麼,老臉上微有一尷尬,心下無奈道:
「不會是陳珩那小子丹一品了吧?丹一品,指定是要收徒了……那這樣一來,老周我的份可怎麼瞞啊?
到時候又相見,怕不好再扮高人做派來玩了……」
……
……
半月匆匆而過。
這一日,周行殿忽有金鐘響,發聲大震。
而鳴聲響徹天漢,一聲蓋過一聲,剎時惹得群山應和,罡雲驟分,祥破開雲表。
「來了,來了!」
早已得了訊息,久候多時的米景世再度一整冠,踱步走出府,口中喃喃道:
「今日了,便是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