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禮眉頭微皺，思索片刻，一想到薑清慈離開的這段時間，許之言天天袒地牽著桃花馬往相府門前高聲問一句“薑丞相今天回來了嗎”，腦仁更疼了。

    “準了準了，讓他走。”他擺擺手，“讓他走，甘州員替補的事，你自己看著去辦就好。”

    “臣明白。”

    然後便是第三件事，薑清慈道：“這次甘州賑災牽涉的在京員共計三十四名，請王爺定奪。”

    說著，將另一份卷宗和早先整理好的賬簿呈上去。

    名單是按照收賄賂、中飽私囊的錢款數目自高而低排列的，以兵部尚書孫顯及其子庫部郎中孫耀宗為首的一係列兵部員為首，戶部和軍監部分員收尾，最高白紙黑字，清楚列出來了這些欠款的來路去向。

    顧宴禮眉頭擰得更了，神凝重。

    王府外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吵鬧聲比先前更響了：

    “顧宴禮你這狗賊，有本事當場革質砍人，有本事出來啊，別躲在王府不出來，老夫知道你在家！”

    顧宴禮這下子連卷宗都看不下去了，將卷宗卷起來扔回給薑清慈：

    “該革職的革職，該下大獄的下大獄，你自己看著理。”

    “對了，走的時候把門口那群老東西帶走，否則…… ”

    “否則”了一會兒，也沒個下文，大抵是顧宴禮也知道那群老頑固不是薑清慈一個人能搞定的，擺擺手，神疲倦：“算了，你回去吧。”

    顧宴禮正在氣頭上，那老鼠幹也不能現在送去膈應他，薑清慈拱手告退和來時一樣，從後門走的。

    柳如煙在門口等，薑清慈上了馬車，遠遠了眼王府門口還在中氣十足罵得嗓子快冒煙兒了的保皇派們，掀開簾子對柳如煙道：

    “你去王府門前支個攤兒，賣茶水。”

    柳如煙：？？？

    不是，這種錢你都要賺……薑清慈你清醒點兒，你是丞相不是商啊喂！

    他睜大了眼睛，手指了指自己：

    “我？”

    “對，是你。”薑清慈一臉嚴肅，鄭重地點頭拍了拍他的肩，“這件事之所以隻和你一個人說，是因為我覺得隻有你才能擔此重任，煙啊，好好幹，不要辜負我對你的重。”

    柳如煙了：“可是攝政王會了我的皮的。”

    “賺來的錢你三我七。”

    “我四你六。”

    薑清慈道：“妥的。”

    柳如煙便麵上堆笑回相府換了尋常婦人家的裝束，領著幾個小廝過去支了個茶水鋪子，薑清慈打道回府。

    玄機閣閣主劉聞已經在前廳候著了。

    一見進來，就吊兒郎當地著酒杯對遙遙舉杯：

    “薑大人別來無恙啊，聽說你從甘州帶回來個男寵，怎麽不帶出來見見？”

    “我要的東西呢？”薑清慈沒好氣掃了他一眼，坐上主位，下人忙上前添茶。

    劉聞也不在意的冷淡，聳聳肩，從袖中拿出來一小一大兩個藥瓶：“這裏是你要的半月散，這裏是解藥，隻要控製著每十天用一次解藥，就能吊著中毒者一條命。”

    薑清慈手要接，劉聞卻又收回手，挑眼打量著：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啊薑大人，你要這半月散到底是給誰用的啊？”

    “一手錢一手貨，錢我已經給你了。”薑清慈抿了口茶，“錢貨兩清，我沒必要回答你多餘的問題，你隻需要確保解藥不會出現在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手上就行。”

    劉聞挑挑眉，無所謂地將藥瓶扔給，大喇喇往後一靠：“這你放心，這半月散是劉某一個友人製作出來的，解藥麽，全天下除了你，就隻有他有。”

    薑清慈了然，不免又對他口中那位友人心生好奇，不知道能不能為自己所用。

    劉聞卻像是看穿了的想法一樣，笑瞇瞇地出食指，豎在自己的前：

    “那友人是劉某這玄機閣的機，不可說，不可說。”

    “當然，你要是考慮考慮給我個丞相正妻做做，我可以把這人打包帶進來，怎麽樣啊薑大人？”

    說著，對薑清慈飛過去個眼。

    正經不過一會兒，就又沒了正形，薑清慈無語，隻得作罷。

    送走劉聞後，薑清慈就讓下人準備了飯食糕點，將半月散加進去，自己先將解藥服了下去，然後提著去了謁舍。

    薩楚日作為胡人送來的質子——雖然他自己堅持聲稱自己是相府男寵，按理來說是要送進質館看守。

    但他住進去的第一天，自己上的傷還沒好全，就把同住在質館的其他揍得哭爹喊娘。

    薑清慈被請過去的時候，他還提著西臨國送來的質子，坐在館的黃角樹上，居高臨下對薑清慈吹了個口哨。

    西臨國的質子被用繩子穿過腋下，掛在樹上，一邊哭一邊雙手合十對薑清慈嗷嗷：

    “薑丞相，你就行行好，把你的男寵帶回去吧，他說他隻聽你管教，求求你了真的。”

    被薩楚日揍過的其他質子也涕泗橫流的圍著哀求。

    薑清慈無奈，隻能將他帶回謁舍安置。

    不同於在質子館時的無法無天，在相府的薩楚日就安生了很多，一天到晚就搬個長凳，趴在上麵曬太。

    但心裏清楚，薩楚日能這麽安分，純屬是因為忌憚當初隨口胡謅出來的十日散。

    而今十日的期限將近，薩楚日再不表現出來一些“中毒癥狀”，的謊言就會被穿。

    很難再拿他，更別說讓他為所用。

    提著食盒進去的時候，薩楚日正抱著陳八山當初送過來的羊……給羊剃。

    “薑丞相，你來了。怎麽，沒帶你那個外室過來玩？”薩楚日仍舊是袒，大喇喇坐在羊當中，“還是說，今晚獨寵我一人？”

    薑清慈沒接話，來下人把那隻已經被剃了的羊牽走，將提著的食盒和帶來的兩壺酒放到桌上，薩楚日瞥了眼，沒，麵上笑嘻嘻的，眼睛卻一直警惕地盯著的一舉一。

    拉過來張胡凳在他對麵坐下，給兩人分別滿了一杯酒，自己拿了一杯，抿了口。

    薩楚日歪歪頭，也手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薑清慈拿起筷子夾菜，他也拿起筷子夾菜，薑清慈喝湯，他也跟著喝湯。

    等著薑清慈領著他把所有的飯菜都過了一遍，薩楚日才肆無忌憚地大口喝酒，將飯菜一掃而空，揚起臉看。

    薑清慈瞥了眼他腳邊那一堆羊，忍不住開口問道：“說吧，這次又鬧的哪一出？”

    “也沒什麽，就是看這羊養得好的，想著給我尊貴的薑丞相做一張羊皮毯子啊。”說著，薩楚日突然湊近薑清慈，笑著問，“薑丞相覺得我表現得怎麽樣？”

    “尚可。”

    “那解藥？”

    薑清慈從懷中出來個小瓷瓶扔給他。

    薩楚日接過，擰開瓶塞放到鼻尖輕嗅，沒有立刻服下去，眸卻是落在的脖子上，語調輕緩：

    “讓我猜猜看，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薑丞相在甘州給我服下的毒藥是假的，我手上這瓶才是真的？”

    薑清慈也笑：

    “那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真正的毒就在你方才吃過的這些食裏麵。”

    “而你手上那瓶，是真正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