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燕太太這年紀,又不是誥命,沒有誥命穿的朝服,也不至如此早早地就預備好壽。上穿的那壽也不知是誰的,大紅的對襟長襖,襟口袖口鑲滾著一片黑綢,上頭用紅線繡著纏的花枝紋路,顯得頹靡繁蕪。子也是黑的,許多整齊的褶子,牽開來不知有多大,罩在上長短雖合,只是極寬,仿佛只是架骨頭裹在里頭,以及一個戴著全副金頭面的沉重的腦袋。
闔著眼睛,蒼白的方臉驀地流失了許多,不過有人給涂了胭脂,高聳的顴骨上紅紅的兩團,沒大勻開,顯得紅白突兀,艷得鬼魅土氣。兩邊頜角分明,瞧著比活著的時候還要冷無的樣子。
玉不敢細看的臉,覺得陌生和恐懼,只稍微瞅兩眼就把目移到池鏡臉上。他臉上仍然沒有余的表。
不過他自然比膽大多了,跪在跟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燕太太那張臉看了一會,有一片說不上的灰淡的緒。后來也只是木然地把那壽褥往上牽,及至全部蓋住燕太太的臉。
夫妻跪在靈前燒起紙來,玉著自己又哭了一回。一看池鏡也在沉默著掉淚,登時覺得稽,彼此真是一對慣會做戲的
男,怪不得有緣做了夫妻。
紙燒到一半,蘆笙和汪家人皆得到消息趕過來了。汪姨父去見大老爺,汪姨媽去見老太太,只得蘆笙和志遠先趕到這邊來磕頭。
玉聽見靜回頭往外瞧,看見蘆笙在場院中定住了,子打了兩回晃,給個丫頭扶住了。好容易站穩,便一頭扎進靈前來嚎啕大哭,嚨聽著十分沙啞,顯然在家時就先已哭過幾回。
靈堂里主事的是全媽媽,聽哭了一陣,后來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實在難看,便有些不耐煩地漸漸夾起眉頭。玉一看全媽媽臉不好,就招手來兩個丫頭吩咐,“你們先扶姑娘回房去歇會,免得傷心得很了,哭昏過去倒不好。”
不想蘆笙聽見這話,一下子端起腰來,“我哭我親娘,干你什麼事?犯不著你來管!沒有媳婦孝順就罷了,還不準做兒的孝順麼?!”
池鏡并志遠跪在旁邊,他瞟了眼志遠,志遠嚇了一跳,忙起繞到這頭來拉蘆笙,“聽三嫂的話,你先回房去歇著,這里還有我代你盡孝。”
蘆笙又甩開他的手,“要你這窩囊廢來多!”
弄得志遠臉上一片難堪的表,站在旁邊,那腰桿一時直起來不是,再彎下去也不是。
后來還是池鏡發了話,冷著聲氣,“將姑娘攙回房去。”
也不知對誰說的,橫豎蘆笙沒敢再鬧了,丫頭們左右一架,將提起來,一面勸著一面扶著回院去。這里三人又跪了一會,及至兆林翠華過來接替,才得回房去。
今日晚飯吃的早,因午晌太忙,好些人都沒趕得上吃午飯。池鏡并志遠兆林幾個都往外頭款待趕來幫忙的相公們,玉一人在屋里用飯。
一看飯菜擺上來,玉便吩咐翡兒和金寶,“去里頭請汪姨媽和五姑娘一道來吃。”
金寶道:“們已給老太太請過去那邊用飯了,你快自用吧,吃完飯還要到蘆花館給大家分派事呢。”
玉也樂得不聽見蘆笙哭,那會在靈前,分明是為好,偏這沒眼的蠢丫頭還要和頂。回來又聽見在后頭哭個不停,原想去安的,轉頭一想靈前蘆笙說的那些話,只怕安不,還要反過來怪是伺候燕太太不周呢,因此沒去。
怪也怪不著,雖是做媳婦的,可誰會想到燕太太會想不開?雖然說起來有緣故,誰能防著?連那屋里的下人也是早上才發現。
想著燕太太那張面孔,有些吃不下,隨便吃了兩口就坐到榻上去吃茶,一看滿桌的好菜,只金寶們去吃。
丁香素日最不看臉的人,今日也沒好冒然去坐,仍立在旁邊,了金寶的背。
金寶領會意思,上前勸玉道:“你再用些,三爺出去時特地廚房里做了這些好菜,都是你素日吃的。”說著向一眼睛,笑嘻嘻地,“好像是有孕了吧?”
玉嗔一眼,“誰告訴你的?”
“才剛聽丁香說的,三爺去庫房里支取燕窩。又看這一桌子菜,比往日多了三樣,都是三爺出去時吩咐的。我們三個暗里一合計,八是有了,你前幾日不是沒胃口,還說是天熱呢。 ”
玉脧了三人一眼,“別瞎在外頭說,沒譜子的事。好了,不要假客氣了,快去坐著吃飯吧。”
們坐到桌旁去,金寶復問:“你真不再吃點了?仔細一會忙起來又。”
“這時候誰還吃得下?”玉端著茶咕噥,“就是吃得下也要裝吃不下的樣子,哪有婆婆剛死,做媳婦的就在這里大吃大喝的?”
丁香端起碗搖頭,“也真是想不到。其實也有些征兆,前頭太太日把自己關在屋里,老是悶悶不樂的。你們早上沒在不知道,還是端水的丫頭疑怎麼這時候還不見起來,推門進去看見嚇得魂都沒了。”
玉問:“昨日屋里值夜的丫頭呢?難道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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