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因爲沒有聯繫方式，反倒是班裡最後一個知道自習通知的。高三下學期隨時會有各種重要通知，老苗委婉暗示了兩句，夏鳶蝶這纔在老苗的陪同下，拿出了一部分獎學金，買下了人生裡的第一部手機。

雖然只是個二手的。

因爲夏鳶蝶沒帶份證，手機卡就沒來得及辦。

那天回家車上，夏鳶蝶向趙叔叔問起，沿途有沒有可以半手機卡的店鋪，想明早路過時下車去辦—張。

“我那兒有張卡，用不上。等回家給你。”

這學期遊烈開始走讀。

原因據他說是宿舍裡有人開始玩命夜習，睡不好，至於真實無法考究。

夏鳶蝶本來想拒絕，但一回眸，就對上某人靠著扶手箱懶懨懨垂睨的眼神，藏著點人不安的緒。

“...好的，謝謝。”出口的拒絕就擰作了同意。

到家以後，夏鳶蝶回到房間，沒一會兒，敞開的房門就被換了一居家服的遊烈懶懶散散地敲響了。

見孩在書桌前，從習題卷裡擡頭，遊烈很自覺進了門。

“手機號在上面。”遊烈將沒拆封的電話卡放在的書桌角。

夏鳶蝶點頭，筆尖—挑:“那裡面的話費我先...…."

“你敢說給我試試。“

遊烈側靠著牆，似笑非笑地漆著眸子來了—句。

夏鳶蝶:“...."

突然就覺窗外夜都額外黑沉了—截是怎麼回事。

於是沉默過後，小狐貍非常識時務地探出指尖，爬過書桌，拿起桌角被他屈折的指骨抵著的電話卡。

11位數的手機號，前三位是運營商決定的，後八位隨機。

跳過前三位後，夏鳶蝶的目在四五六七位上微微停滯:“0217?”慢吞吞挑眸，看向遊烈。

“嗯。”

“你是在提醒我，你還有三天就要過生日了?”夏鳶蝶很自然淡定且平靜:“生日快樂大爺。”

遊烈氣得低頭笑了起來，幾乎想擡手對書桌後的小姑娘做點什麼，但還是強忍下去了。他撐回桌面上，朝俯了俯:“沒良心的狐貍。”

夏鳶蝶角不明顯地輕翹了下，視線劃過最後四位:0712。

燈下，小狐貍側影兀地僵停。

—兩秒後，夏鳶蝶輕瞇起眼，仰臉:“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遊烈低聲，語氣鬆弛又散漫。

見小狐貍沉默不語，他低勾了脣，假裝恍然地直回:“哦，你是指，知道你和我的生日只差一個順序、而你還—直瞞著，不肯告訴我的事?“

夏鳶蝶:“......"

提到理虧部分，小狐貍假裝沒聽到，低頭拆電話卡，往新買的二手手機裡安裝。

開機以後，對著還有些陌生的作界面，夏鳶蝶悉了會兒，就要把手機放回桌上。

“謝謝你的手機卡，我還要再做半面卷子，你不回樓上嗎?”小狐貍仰臉看向遊烈。

“回。但你先存上我的手機號。”“好吧。”

夏鳶蝶又將手機拿回來。

就聽著那人聲音浸著檯燈區域以外的昏昧夜，低低啞啞的，報完了和相同的運營商號，然後—頓

"0712，0217。”

夏鳶蝶指尖驟停。

檯燈下的小狐貍僵了大概有十秒。

遊烈已經忍俊不。

沒再留下讓小狐貍尷尬，他輕叩了叩面前的卷子，“早點做完，早點休息。”

小狐貍面無表地磨了磨虎牙。

但遊烈走時，從門外，餘瞥見孩埋回捲子前的耳尖都起細膩的紅。

遊烈沒忍住多盯了兩秒，最後啞然笑了笑，走進昏暗的走廊中。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大概算得上是許多人人生裡最神奇的一個階段，每一天都漫長得好像—整年。永遠是刷不完的題，做不完的試卷，聽不完的嘮叨，背不完的知識點。

每個學到頭昏腦漲難以爲繼的晚上，夏鳶蝶就會擡起頭，看看晚自習教室外的夜。

那時候以爲，這樣漫長又深刻的一年，將來回想起來，一定是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可直到真正來到了很多年後的“將來”，才忽然發現，能在記憶裡尋找到的，竟然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碎片。

有時候是無數個晚上的月亮下，後陪一遍遍走過那條校園林蔭道的長影;有時候是明的閱覽室桌上，伏在旁睏倦得睡過去的年。

不過，也偶爾會有那麼—兩個難以忘懷的細節，深刻地鐫在回憶裡。

那會已經是三模後了，離著高考時間只剩一個月，整個高三年級堪稱民不聊生。連高三教學樓旁，樹上的蟬都慘遭毒手，聽說是被校長副校長領著一幫老師連夜重溫年，粘了一週的知了，直接導致食堂加餐。

而高三樓旁也再沒了蟬鳴吵鬧。

但那幾天夏鳶蝶心有點淡淡的煩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總覺著這一兩個月來，隨著高考時間一點點臨近，遊烈對的態度反倒是愈發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矛盾。

就好像冰火兩重天。

時而熱烈到炙燙，忽而又冷淡疏離到萬丈遠。

雖然學習時間夏鳶蝶不會讓自己分心，但偶爾閒暇，譬如像這樣一個食堂晚飯時間——

再次見到遊烈見後，驀地一止，然後轉拎著高騰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小狐貍肅然地瞇起眼。

“小蝴蝶，怎麼不吃啦?看什麼呢?”喬春樹敲敲飯盤。

夏鳶蝶低落回眼:“遊烈。”

“啊?大爺紆尊降貴地來食堂吃飯了?”喬春樹新奇地仰起脖，即便是在人滿爲患的食堂，想找那麼—個聚似的存在，還是太簡單了。

順著不生悄然去的同一個方向，喬春樹功找到了不遠剛拉著高騰坐下的側冷淡甚至繃出了幾分薄厲的大爺。

“他怎麼了?”喬春樹轉回來。

“最近他很奇怪，”夏鳶蝶說，“可能是考前力大?”

“噗。”

喬春樹笑得差點噴飯，“就這爺力大?就算全班都死了，他也沒力好吧?

夏鳶蝶不置可否。

喬春樹八卦地往前湊了湊:“我這噩夢般的高三就靠你倆這點樂子了，細說說，咱們大爺最近哪奇怪?“

夏鳶蝶試圖拒絕，未果。

央不住喬春樹的磨泡，夏鳶蝶還是說了:“就是覺著他緒很反差，有時候特別冷淡，有時候又特別...…."

語文穩定135+的小狐貍難得在形容某人上卡了殼。

喬春樹:“特別?“

“就，”夏鳶蝶蹙眉，“很難形容的─種狀態。”

“噢——”

喬春樹恍然，壞笑湊近:“特別，是吧?“

夏鳶蝶:“?”

夏鳶蝶:‘

夏鳶蝶:“?? ?“

經歷了漫長的數秒，對這個詞的理解和質疑和重構，小狐貍表複雜地凝視著喬春樹。

“不要這麼嚴肅，多上上網吧我的小蝴蝶，”喬春樹樂不可支，“早在高二那會，論壇裡就有帖子聊過了。”

“聊什麼?“

“遊烈啊，他們那會就說，烈哥雖然特冷淡，但偶爾不經意笑一下，旁觀都覺著蠱人得要命。最後得出結論，說以後他要是有了朋友，絕對是人前冷淡人後的典型!”

喬春樹聊得眉飛舞:“那會兒大家還憾看不到呢，沒想到還是我們家小蝴蝶爭氣，機會這不就來——哎小蝴蝶，我還沒說完呢，你上哪兒去?“

被迫接新世界詞彙科普的小狐貍已經逃之夭天。

好在夏鳶蝶一貫定心快，回教室做了半面數學大題卷子以後，已經基本把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離晚自習第一節還有兩分鐘，夏鳶蝶拿起水杯晃了晃——沒水了。離開座位，往樓層的開水房走去。

高三最後一個月的學習氛圍還是異常明顯的，雖然還沒上自習，但走廊上幾乎已經空了。偶爾見著個學生影，基本也是腳步匆匆。

夏鳶蝶還好，早已適應了高強度的預習複習和刷題，高三對來說也只是節奏稍稍加，並沒有什麼大的力。

尤其方纔解決了一道難度高的數學真題，夏鳶蝶此刻心幾乎是可以哼兩聲歌的。這樣想著，孩腳步轉開水房，然後驀地—停。

半片落日前，窗邊的男生正抄著兜側過，似乎在進來前正準備要離開。

兩人目對上，同時停下。

然後夏鳶蝶就見遊烈低闔了睫，半藏在昏昧裡的結似乎了下，但最後也沒說什麼，他就那樣往後的走廊走去。

“?”

夏鳶蝶的好子心頓時平。

在男生的白襯衫要從旁過前，夏鳶蝶忽地向斜後邁了一步——

正準攔在遊烈前。

那人長停得急，險些沒收住。回過神，遊烈低哂了聲，擡眸:“瓷麼小狐貍?”

真鳶蝶瞇眼。

又來了。

——他最近就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對冷淡，但主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以後，他卻又毫無嫌隙，甚至稔得有些......

夏鳶蝶腦海裡再次掠過喬春樹帶著壞笑的那幾個咬字。

孩不明顯地僵了下。

強下那點記憶，仰臉看他:“你最近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遊烈原本已經挪開眸子，聞言又掠回來，他似乎有些難置信:“我對你，有意見?“

“嗯。”

夏鳶蝶不爲所:“不然你爲什麼總躲著我?“

遊烈一停，恍然，有些好笑又無奈:“不是你說的嗎?狐貍。是你不許我打擾你學習的。”

夏鳶蝶蹙眉:“不打擾我學習和躲我怎麼會是一回事。”

不等遊烈回答，夏鳶蝶後的鈴聲拉響。

他神停頓了下，像是從什麼沉淪的緒裡醒過理智，遊烈眼尾垂下去。“...之後再說。打完水你就回去上自習吧。”

遊烈說完，就側過·要從夏鳶蝶旁邊繞過去——甚至特意隔出了半米。

夏鳶蝶難得來了火氣，想都沒想，擡手攥住遊烈口袋外出的半截腕骨，就把人拉得一停。“不、行。”

孩掌心上來的那一秒，遊烈低抑著的眼角就已經跳了下似的。他闔了闔眼，嘆聲。

夏鳶蝶:“等你說清楚，我再放你走....."

“走”字尚未完全出口。

一聲沉嗤住了的聲音:“狐貍，首先你要弄清楚———”

夏鳶蝶只來得及看見遊烈出另一隻手，反握住了的手腕，他隨便掀起往上一提，長跟近迫抵，一秒就將扣在開水房冰涼的瓷磚前。

制的小狐貍怔仰起臉。

而前的人折腰俯。

遊烈起的長睫下，盯著的那雙眸子漆黑晦深，像是能將吞下去的翳影。

他的呼吸第一次這樣近，幾乎灼人。

“弄清楚——到底是誰在放過誰。”

像是被那個黑漆漆又藏著什麼可怕緒的眼神釘住了，夏鳶蝶僵在涼冰冰的瓷磚牆前。

遊烈眼底侵略不減半分，握著手腕的五指收，讓著他一指節抵在手腕上，慢慢陷理相的溫度。

“來，”遊烈低眸，聲線微啞，“放過我。”

夏鳶蝶終於有點扛不住他俯近的眼神，小狐貍難得慌地偏過了臉，音平靜裡帶一點加速:“遊烈你別這樣——“

遊烈俯低的影驟僵，漆眸裡回味過一自。

見他自責，小狐貍就在這—秒大腦過速地接上了後半句:“太了。”

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