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諸子（三更求月票）

此人之來，似乎無聲無息，衆生不可見，無論是天資聰穎如李瓊玉。

亦或者說此刻負人皇氣運，爲人間界氣運最鼎盛者的李威，竟都不曾注意到這個人的到來，不曾側目，不曾駐足，如同無有衆生相，於是目難以窺見他的到來，唯獨齊無擡眼見人世間氣運磅礴，浩而來。

開口相邀，道：“有朋自遠方來，還請進來吧。”

那人推開門進來這裡，是一名不甚高大的男子，一頭髮，穿布，赤著雙足，上有灰塵氣，狼藉，但是卻是眉目沉靜，眼睛帶著一種經歷諸多事之後的沉著。

卻是十餘年前闊別，再不曾見到的佛前金蟬。

不知爲何，前來尋找這個道人。

齊無似乎並不意外，他爲金蟬倒了一杯茶，而後邀請他坐下，這眉宇沉靜，比起往日更爲堅定的金蟬坐在這道人的前，一佛一道，沉默了許久，金蟬看著眼前年長了的道人，道：

“道長，不問問貧僧，這十餘年間，去了何嗎？”

道人回答道：“我想，你來尋找我，就是爲了繼續我們當年的論道，不是嗎？”

僧人微微笑了，語氣沉靜道：“不，不是如此。”

“貧僧來這裡，只是爲了講述一番在我和道長你分別之後的經歷，真正的佛法，真正的道，是不需要論的，如此真實且圓融的存在，本來就自然彰顯於你我的上，又何必要以言語的修飾和技巧，來爭論出個上下呢？”

“就由貧僧來談論我所經歷的事吧。”

金蟬開口談論自己的經歷。

在當年，齊無攔截了金蟬之後，談論三乘佛法之道，原本，以金蟬的經歷和道行，哪怕是齊無，也修想要在短時間將他駁斥，但是那個狀態的齊無，是剛剛初次踏到了清之境的領悟當中的，和天地冥冥合一。

於是堂堂的佛前金蟬便是敗下陣來。

佛心出現了裂隙。

之後一路狂奔數萬裡，心中的焦躁和煩悶，終於才慢慢地平復下來。

他的經歷，並非是虛妄，一的佛法修爲也不是假的。

他不相信齊無所說的東西。

至，他不完全相信，但是他卻也不能夠否認這個道人所說東西是有其道理的，於是他在山巔之上，盤膝而坐數十日後，做出了新的抉擇——他要親自去嘗試一番。

不可以輕易地認可其餘人的道理。

也不能夠故步自封，不去接其他人的正確。

佛前金蟬，自然是該有這樣的心。

於是他遮掩了自己的實力，放棄了彰顯佛門的諸多神通，取而代之的是以雙腳丈量大地，潛藏了修爲，去行走於這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去悟一個個普通人的悲歡離合，而後散去了佛門的諸多修飾，只以最樸素的佛理開解他們。

他曾經化去了邪祟，也曾經讓人悔改。

他喚醒了要弒父弒母之子的良知，也曾經將一位到親人欺辱的孩子帶出了危險的地方。

他行走人間十餘年，見到了無數往日認爲，除去誦經並無其餘玄通的普通人的心神之中閃的一面，因此而見到了佛法於常人心神之中的可能，因此知道，佛理纔是超度一切有衆生的核心。

理即佛，而非單純的崇信。

在談論起來這些的時候，這個僧人的神慈悲而溫和，他的雙目之中閃耀著的是人之，而非是單純的，被這個時代的佛門認爲的，超於蒼生之上的佛，更不是曾經的無上太古兇金蟬的野。

在他談論佛理和法脈的時候。

九座石碑之中的一座自然而然的泛起了流，人們發現上面出現了一個個模糊的文字，這些文字去除了諸多玄妙和故作玄虛的東西，只留下樸素的道理和修持的理念，還有無盡的欣喜。

曾經兇，佛前金蟬，不知不覺，已進了這人間氣運之中。

那一株清之種泛起漣漪，展軀和枝葉，似乎承載這佛法的重量，不曾被這重量倒，而是要繼續蔓延舒展開來。

人們期待著看著九座石碑之中的一座浮現出來的文字確定下來。

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是忽而頓住了。

舒展著的枝葉停滯。

守藏室飛檐翹起，飛檐之下的青銅鈴鐺先前本來已經不斷鳴響著，歡呼著，雀躍著，此刻卻是重新安靜下來，那僧人講述完了自己的經歷和領悟，卻又道：

“貧僧也已經確確實實，以行證明，佛法之玄妙，不在於諸多的教派規矩和戒律之中，不在於對於諸佛的誦唱之中，而在於這玄妙之理本，這樣的理離了諸佛，也同樣備有普度衆生之偉力。”

“但是——”

他的話音一頓，道：“貧僧也實是好奇，也想要知道，佛法是否廣大屋裡那個，神通無邊，不只是可以渡化尋常百姓，哪怕是已經墜無間，諸惡之種的人，也可以被佛法解。”

道人看到了這個神堅定的僧人眼底，浮現出了一得意洋洋和恣意。

知道佛前金蟬行走人間，傳授諸法，普度蒼生，其實所作所爲不在於普渡蒼生本，而是在於嘗試自己的佛法是對還是錯，因爲現在證明了他的佛法確確實實可以不必到一十七脈佛法的約束，因而得意且輕狂。

道人第一次開口道：“伱想要繼續做什麼呢？”

這僧人道：“自然是繼續踐行佛法！”

他出手掌，五指併攏住了，以此掌心，對著蒼天，另一隻手則是豎立在前，道：“先前所渡化的，只是尋常良善百姓之苦；而渡化百姓之時，貧僧上，尚且還有無上修爲在，本不曾真正的悟佛之奧義。”

“而今，唯將此修爲迫而出；而前去尋諸惡之人，去渡化諸苦。”

“刀劍之危，已見之也。”

“而今是時候見證人心之險惡，且看看，以我佛法之奧妙無窮，可否渡化這諸惡，以證明佛法之無量！”

黑袍道人聽聞這話語，見到這僧人眉心驕狂，於是道：“以道友之境界，不必如此。”

“不如此，如何證明佛法無量！？”

“道友此行，是去試探人心人最爲幽黑暗之，或許會遭遇反噬。”

於是僧人乃自放聲大笑，雙手合十，雙目之中，神堅定，毫沒有半點的遲疑，道：“若是如此可以讓貧僧見到佛法的極限，那麼這些所謂的反噬，不也是踐行佛法之時必要的經歷嗎？”

佛前金蟬將自己的修爲出來，化作了一顆圓潤無暇的舍利子。

暫且留在了齊無這裡。

臨行之前，僧人詢問道人道：“道友覺得，貧僧會懊悔嗎？”

“還是說，我仍舊會以此心此行，踐行佛法之無量呢？”

道人只是道：“我也不知道，但是道友既然有這樣的佛心，去人間踐行一番，卻也不是什麼錯誤的事。”他擡起頭看了看人道氣運，道：“現在就像是大日剛剛升起，距離鼎盛還有很長的時間，貧道會在這裡等你回頭。”

佛前金蟬，佛心堅定，卻終究還有太古兇之野，道：

“貧僧是不會後悔，不會回頭的。”

齊無手中託舉著那一枚佛門舍利子，看著眼前這位爲了踐行佛法，將此一功力都退了出來的僧人，道：“那麼，這一枚舍利子，貧道會爲你保留著，十餘年後，等你再行走一遍世界回來，你我再談論一次。”

“好！”

“此行我有三宏願，人之惡，莫過於貪財，好殺，。”

“貧僧雖然沒有了法力，卻也可以靠著佛法和法理，改變這些。”

上已沒有了修爲的僧人再度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這一次，他前往了現在人間還沒有歸於一統的兩個國家的地方。

那是現在人世間諸矛盾衝突最爲激烈的區域。

各國的權貴餘黨，暴怒殘殺的法外狂徒，山賊匪類，都匯聚在這裡了，人的善惡皆以一種其餘時代都不會有的方式彰顯出來，這僧人一步步走來，來到了這兩個國家間隙的一座城池當中。

他尋找了許久，最終僧人找到了自己要渡化的人。 這是一座，由惡人統治的城池，整個城池陷了各類的旋渦之中。

他讓一個盜了一輩子的賊放棄了竊其餘人的財。

讓一個殺戮和鬥毆的惡人，放棄了以武力傷害他人。

佛前的金蟬越發覺得佛法無量，而作爲妖之真的本，卻也因此滋生出來了極大的傲慢，他不是在努力地改變什麼，而是在爲了證明佛法的無量強大而以這些人的善惡爲嘗試，他完了兩次宏願，最終——

而僧人來到了青樓之前。

這裡有這個國家最魅力的人。

也是最危險的子。

麗無雙，豔麗地如同毒蛇的花魁，可以和滿足要求的男子睡一覺，魚水之歡，但是不要金銀，不要珠玉，在共度春宵一夜之後，則會斬下那男子的一手指爲懲罰。

縱然如此，因爲的貌，仍舊有男子願意爲的下之臣。

這一座城的城主，只剩下了三手指。

驕傲的僧人選定了目標。

他要渡化這個麗豔麗而危險的子。

……………………

時間緩緩流逝著，在那佛前金蟬所化的僧人離開之後，石碑之上的氣息也散開來，終究沒有型，而以清氣息的樹苗未曾徹底展開來，齊無得知了一個消息。

藥師琉璃如來的轉世，沒有去修行佛法。

他年歲已經漸漸長大了，變了一個孝順而認真善良的年人，和丘一樣的年紀，選擇了遵循父母的期，去讀書，耕讀傳家，又和他的青梅竹馬約定下了婚約。

齊無被邀請前去參與他們的婚約。

黑袍儒雅的夫子見到了十七歲的藥師琉璃如來轉世，後者毫不記得自己的過去，這也是藥師佛的，而年時候的佛心佛，伴隨著長，似也蒙塵，他神溫地牽著自己的妻子和青梅竹馬。

談論著未來的生活，邊有著父母，好友，春日花開，秋日花落。

這是多麼好的時期啊。

父母還健在，還健康；自己還年輕，在奔涌著，帶來了彷彿無窮無盡般的力量，旁邊是自己的妻子，是年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多麼麗，未來的日子欣欣向榮，一片好。

彷彿一切都充斥著希。

如同人生的最開始。

人們在開心笑著，臉上帶著發自於心的幸福，道人在門外面看著這些，那個眉宇清秀溫的佛陀轉世跑來了，爲齊無送來了些瓜果和茶點，臉上謙恭有禮。

談論起未來的時候，眼底都是。

齊無看著他，道：“你的佛珠呢？”

今日的新郎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道：“您是說，當年您救我回來的時候，給我的佛珠嗎？還在呢，這是救命恩人給我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忘記……”

雖然說是這樣，但是他是想了好久才找到了這佛珠。

被在了箱子的最底下，嶄新收藏著遞給齊無，道人將這佛珠重新給了年，道：“這本來就是你的，只是歸原主而已。”

他喝了茶，發自心地恭賀這一對新婚的夫妻，而後離開了。

這年挽留道：“恩人，您不再坐坐嗎？”

黑袍道人頓了頓，還是遵循著某種默契般，溫和開口詢問道：

“你覺得，這樣的人生，幸福嗎？”

年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自是幸福！”

“親朋好友在旁，父母高堂康健，還有意中人婚，一切都如此好！”

“人生之，莫過於此！”

齊無笑了笑，溫和且認真地祝福了他們。

年人和他的妻子一起送道人離開，離別的時候，詢問那道人還會來嗎？

齊無腳步頓了頓，回答道：“我不能輕易離開城裡面。”

“那麼，十七年吧，十七年後，我會來再見見你的。”

那個年人認真道：

“我會等著恩人你的！”

他們目送道人離開，然後轉過來，重新回到親朋好友的祝賀，回到瞭如此幸福的生活當中去。

齊無回到城裡面。

那一株樹苗晃，清氣升騰起來，時間就這樣慢慢往前走。

丘，和藥師佛的轉世，名爲明的年，兩個年人同歲。

一個毅然決然走向九州。

一個則是溫地駐足在家鄉。

誰都是對的。

道人想著。

就彷彿踐行佛法的金蟬，像是發的李威，像是踏著疆場老去的李翟。

像是紅塵之中的你我。

這個世界裡面每一位有意志的生靈都在走向自己的道路，時間如此之快地流逝了，齊無沒有去施展神通，止住自己的容貌變化，而是任由這氣息吐納，和這人間共老。

他看著九碑和石碑之下的人們，垂眸安然。

風起人間九州里，十萬年逍遙紅塵。

道人的黑袍垂落，他鬢角黑髮揚起，在十七年後的風中落下時，業已斑白。

道人今年，五十有一。

西門大沖和他的青梅竹馬親了。

理所當然，生下了一個孩子，是道人親自贈送了名字，起了個【豹】。

名喚【西門豹】。

九座石碑上的文字越來越多了。

而這一年，遊歷於外的明心寄回來了一封特殊的信箋。

他說，他找到了自己的弟子。

一個散漫，懶洋洋的，卻又彷彿天然契合於道的孩子。

那個孩子，姓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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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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