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李威所做。

一路行來，大城小鎮，鄉村農戶，皆已見到了。

天子見到了百姓生活依舊如常，見到了秩序沒有被破壞，至整上是祥和的，百姓的生活仍舊還在正軌，這道人緘默許久，他看著齊無，道：“既然如此的話，汝等爲何，要侵攻我邱龍國。”

齊無仍舊不答，只是出手，指了指神武國的方向，仍舊是道：

“請隨我來。”

天子隨著齊無，一起越了兩國的國境之，飛過了層層的山巒，這個時候，天子頭髮已白了，只是他踏了絕地天通之陣核心的時候，神就容，秋末的風掠過天空弓，騎乘在仙鶴上的道人袖袍翻卷。

他的眼睛瞪大了——

一片金的麥浪衝了眼底。

他看見了——

看到了土地在幫忙百姓，看到了類似於土地的神靈笑著看顧一地一地的人們，麥浪如海洋一般，他看到了天地之間的浩氣運，看到了神武國哪怕是尋常的百姓，皆是有緞子裳，看到了前所未的穩定的之秩序。

聽到了孩子們唱誦的道門歌謠，覺到了那浩瀚磅礴的，遠遠超過邱龍國的繁華盛世之景。

天子失神許久，不知爲何，有一種悲傷之。

啊……

就只是那短短百餘里的間隔啊。

爲何，爲何我國中的百姓過得如此之苦，爲何，爲何我國之中的百姓不能如此綾羅，不能夠人人識字，不能夠人人都學得一本領？

天子有一種悲傷到了落淚的覺，那道人坐在玄蛇之上，背後萬家燈火，麥浪如，道：“這便是，我的答案了。”

“爲了人間一統，各百姓皆如此。”

“爲了止住抵，即將到來之劫。”

天子看著這一幕，他心中的決絕和戰意似乎要消弭了。

可是……

齊無詢問道：“道長問了的問題，我已回答了，那麼，我也有一個問題。”

“你爲的，究竟是邱龍國的百姓。”

“還是邱龍國的王族宗廟仍在？”

這個問題卻是凌厲，如同雷霆一般砸落在他的心底，激盪出無數的漣漪。

爲了百姓好，似乎應該投降，讓百姓來過這樣好的人生。

唯獨是爲了國祚和宗脈，才需要如此。

天子忽而笑起來，他先前的戰意和獨自守城的決然，仍舊存在，卻有最後一個問題浮現出來，他擡眸道：“但是，你要我，將我之國家，黎民百姓，給你的口頭承諾？”

“那是無數的百姓，不是一個數字！”

“是我一國的黎民，我斷不可能因爲你白白所說就相信，縱然皆是一族，可是你能夠保證，彼時我國中百姓不會被排斥，不會因爲這千百年的仇恨而被排，被打做三等人？”

“你描述的道路很好，但是我不能夠相信，我國家之未來，自該是我國家之百姓戰而得來，我不可將未來，給旁人。”

道人看著他，道：“但是，你可抵抗威武王兵鋒嗎？”

這一句話讓天子的臉上出了痛苦之意。

爲了邱龍國國祚仍舊存續，爲了百姓不至於爲亡國奴，縱然見到了如此好的未來，他心中只有悲傷，而沒有舉國投降之念頭，只是這一句話之後，終究還是開始猶豫——

究竟是用那最後的手段，以這最後的州城爲一擊，讓百姓退走，而後以陣法喚醒無數的魂魂魄，和邱龍國最後的兵將一起反撲，赴死攻擊神武國的兵將，爭取最後的一機會。

還是說放棄。

你爲的是百姓。

還是說宗族？！

這個問題如同雷霆轟鳴。

隨著他一起赴死的是兵將，是百姓的兒子，那麼最先撤走的又是誰呢？

可是，百姓也要撤走……

可到了那時候，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呢？

天子垂眸。

太上玄微道：“兄弟睨於牆，侮於外。”

“皆媧皇之後裔。”

天子嘆了口氣，他看著前面的道路，道：“那麼，齊無道友，我有最後一個問題了，如果，如果我們確實是歸於一統了，你又要如何保證人間能如你承諾的那樣呢？”

“你是方外之人啊……”

“你這樣的道行，不會摻雜人間之事太多的。”

“威武王他們若是讓人間塗炭，若是這樣的繁華和和平，只是短暫的夢幻泡影，又如何呢？”

這個問題很簡單，卻讓齊無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

天子擔憂的是，往後人間一統，反而讓君王恣意妄爲，沒有勢力可以遏制住，齊無現在遵循的，始終都只是【無爲之道】，若是如此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口頭承諾，天子不會認可。

一時間沉默無言，天子的最後一問，讓齊無面對了一個自始至終被忽略的地方，那就是，人間對於他來說，是如何？他對於人間來說，又如何？

道人閉著眼睛。

天子等待著他的回答。

齊無出了手指，沒有指著天空，沒有指著大地，只是指著這人間。

答案似乎已經在他的心底了。

從一開始的遊歷於世，到世歷練。

雖然世歷練，卻總是疏離於外。

之後，自仙而化凡，終於和人間氣運相合，走在人間。

人們的聲音在耳畔，風吹過麥浪，帶著香氣。

他一路行來，如同種下一棵樹，一朵花，這一朵花已經展開來枝葉，樹枝，已經要盛放了，但是道人卻沒有看到這花朵，如同隔霧氣一般，此刻天子之論道，讓齊無將要見到這花。

神武九州城池之中，九鼎之首忽而自然震。

樹下伏羲微微垂眸，角勾起，懶洋洋道：

“火天大有，順天依時，大吉。”

“非絕，不足以稱呼爲。”

“人間界，該有了……”

一聲聲鳴嘯，九座石碑次第亮起，順著人道氣運朝著外面蔓延，自州府，至郡縣，如脈，如筋骨，聯絡了整個凡塵人世，於是一座座州城的城池鼓樓震，上則山川地祇，中則煙火社令，下則城隍司，齊齊亮起流，似乎有無邊燦爛，澄澈明淨，籠罩人間。

爲此人間立心，爲生民立命。

爲百家開先河。

爲萬世開太平。

天子看著眼前的道人轉垂眸，他似乎勘破了什麼，眼底澄澈。

他的眼中似乎盛放著人間。

道人開口，一隻手指著天，一隻手指這地，聲音在麥浪和塵世的笑意當中溫，彷彿千百年便有的炊煙和春風，回答道：

“我當以人間爲儀軌。”

“我當與此人間共死生。”

“道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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