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相逢
那種溼潤之氣,以及彷彿有種淡淡水腥氣的覺,齊無只在昨天那位來和算命先生對賭的華服公子上察覺到。
現在知到,下意識就以爲還是他。
年道人轉過,循著氣息看去,看到外面人來人往,氣息是來自於三十餘步之外,一座二層的茶樓,他擡頭看去,視線所及卻不是昨天曾經看到的年輕公子,而是一個老伯,倚靠著茶樓二層的欄桿,獨自喝茶,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只是那孩子卻是哇哇哭著。
老人安著孩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齊無的視線。
老人轉過看來。
和齊無對視,年道人知道自己失禮,站在人羣裡面,稍有抱歉地微一拱手。
老人已經笑起來,道:“沒有想到,在這裡還能夠見到一個修行有的玄門正宗。”
“老夫獨自在這裡喝茶寂寞得很。”
“小道長,若是不嫌棄的話,還請上來喝一杯茶吧?”
老者頗爲灑邀請。
齊無想了想,道謝一聲。
提著手裡的桂花糕,一步一步走上茶樓,來到二層靠窗的位置。
看到剛剛那孩子已經停止哭鬧了,有一名子急匆匆地趕上來,把孩子帶走,又是道謝又是躬的,齊無聽了這幾句謝的話語之後弄明白了,似乎是因爲今天坊市的人太多了,這子和孩子走丟了,是這老人將這孩子帶著逗弄,並差人去尋這子。
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只是眼中似乎有幾分被嚇到般的驚駭。
那孩子反倒是開心,轉過朝著那邊的老人揮手告別。
老人溫和笑著舉了舉茶杯。
然後邀請齊無落座,年道人坐在了老人的對面,看到老人的真容。
這才明白爲何方纔那子眼底會有一被嚇住了的表。
是一位面相威嚴的老者,眉宇飛揚,只是右邊眉只有一半,還有額角一片皮有烤灼痕跡。
再和這威嚴面容搭配上,看去難免有了三分的猙獰。
老者能夠察覺到齊無沒有任何惡意的目,足以證明他的心修持極高,澄澈如明鏡,人在年的時候,經歷的事不多,所以元神比起後天學習經歷誕生的識神更活潑,能夠察覺到人潛藏的惡意和善意。
所以纔會對這面容威嚴,帶三分猙獰的老人充滿好。
齊無謝過老者的邀請。
老人看著齊無,讚歎道:“小道長面生,但是修爲很好,現在的很多修行者總是急切積累元氣和法力,對於自靈的修持,往往就落在了後面,如此的話,在前期可高歌猛進,越往後則是會遇到關隘,難以突破,或許困頓一生。”
“而且也不是那種只看外表的。”
他出手了自己的額頭一側,灑微笑。
“小道長是來這裡雲遊的嗎?”
齊無回答道:“是,也有其他的些事。”
老人大笑道:“這樣的話,可以在這裡多呆些時候,每年的元宵節慶,這中州府城的熱鬧,比起人間的王朝帝都還要好看些,實在是因爲那些皇親國戚怕死,在慶祝的時候也有諸多的限制,反不如這邊的好看啊。”
“多看看,雲遊四方,見證紅塵,才能夠有出世世,不凝滯於的心境啊。”
老人說著給齊無倒了一杯茶,並沒有詢問齊無的名字。
也不曾介紹自己。
只是相逢品茗,一同看外面的風景。
齊無喝了口茶,只覺得口清冽,旋即便有一清氣散開,沒了自的四肢百骸。
元元氣不由爲之一靜。
變得更爲圓融了些。
“這是……”
齊無稍有訝異。
安下心來靜心悟,足足一盞茶時間,那清氣才消散。
此刻口中茶的清苦和回甘才慢慢出現,眼前老人微笑道:“人世間修行者衆多,難得遇到走玄門正統中最慢最難的這一條路,老夫雖然不知道你的師承,但是你既然走到【三才全】,那麼壽數該有百二十歲。”
“【先天一炁】必然難不倒你。”
“自該走那一條能走得最遠的道路。”
“可要記著,這時候可不能夠妄圖立刻修行神通和凝聚先天一炁。”
老人溫和笑著道:“【氣靈力長輕】之後,還須保養百日,方可試習凝練。”
“如隨養隨練,謂之筋骨,費力難。”
“先養好基,再去修行運轉這氣機,再走先天一炁,這纔是穩定的道路。”
齊無細細琢磨,和老師傳授的心法印證,正道謝。
老夫大笑道:“伱不嫌我這老頭子多喜歡管別人便是了。”
齊無搖頭道:“老先生能夠開口指點我,是好心,講述的法理也是對的。”
“元氣元元神三才雖然全了,卻還沒有【紮】,現在就走下一步的話,必然會基不穩,如同修建高樓的時候地基卻沒有打好,建造樓閣是快,但是卻修不高。”
“我該謝過的。”
老者慨道:“若是我家兒子能有你這樣的悟和心,也不用這樣麻煩。”
“您兒子?”
老人須慨,臉上帶著一無奈,一欣:
“是啊……哈哈,他年時就調皮,又年輕氣盛,曾惹出些麻煩來。”
“後來呢,老夫好不容易纔把他養長大,教導他神通和修行,到了現在,纔將我自己的【職責】卸下來,給他來管理,所以老頭子才能夠來到這裡,看著這風景,在這本該是最忙活的時候,清閒得喝上一杯茶。”
老人看著外面的風,看著人來人往,看著那些紅塵的煙火氣,眸子專注,笑著道:
“我的兄長要我去東方的【祖脈】居住。”
“可是祖地再悉,那也只是年時活過的地方,我的一生幾乎都在這裡,平日裡看慣了這般的風景,突然要離開,卻覺得不捨得了,催了我好多次,也總是推著沒有去,倒是讓我都疑了,小道長,你說人們總說是眷家鄉,但是家鄉到底是什麼呢?”
年道人看著老人的模樣,想了想,回答道:
“眷的或許是回憶。”
老人微怔,看著這紅塵之中的人羣,忽而微笑:“好一個回憶啊。”
“小道長說的對。”
“我眷的並非是尋常的地方和風景,或許是我曾經在此地見過和經歷過的一切吧。”
“在此年,再此老,除去這裡,還有哪裡是我的家鄉呢?”
他舉杯飲茶,坐在這二樓茶室看向外面。
這個時候,原本威嚴的五和下來。
齊無看著老人的額頭,想了想,道:“我會些醫,要我幫忙看看嗎?”
老人倒也不拒絕,只是隨意笑著道:“那就有勞小道長了。”
齊無起走到老者邊,道一聲得罪,出手按在老者的額頭,卻只覺得一灼熱之氣,不知爲何,倒是讓他有幾份悉之,可確確實實已經超越了他的醫所能看到的範疇,於是提起手來,那老者也只是笑著道:
“多謝小道長意了,不過這個估計是你無法解決的。”
“七八年前錦州那一次的災劫,乾旱一州之地,老夫當時仗著有幾份神通。”
“就擔了兩擔水,去那地方灑了幾場雨,這個就是當時遇到的事……”
老人擡手了額頭,咳嗽幾聲,自嘲道:
“否則,也不必如此早就卸任給我那孩兒啊。”
“雨?”
齊無忽而微怔。
想到年那一次,把餅子給更年的孩子,卻被人一擁而上,搶奪走了吃的,還被打了一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等死,是一場雨水讓他從昏迷中醒過來,才勉強活下來,老者卻只看著前面,微笑著道:“是啊,雨。”
“雨自雲氣而落,匯這江河湖海,而後日月升騰,化作雲氣,復歸於天穹。”
“如此循環往復,不亦如修者吐納,氣走百脈乎?”
齊無若有所思,心中自語:“日如,月則命,雲氣水域如氣脈,尋走往復不停歇。”
“是這樣麼……”
他若有所悟。
而老者卻未曾聽清楚年低語,不曾想自己這一句慨嘆會讓這年道人領悟什麼東西。
只是探出去,看著雲氣,微笑道:
“每年的第一場雨雪,都會讓邪氣下,讓一年積累下的燥氣都慢慢消散了,這便是【與萬更始】的意思啊,冬日有雨雪,疫病便會消失;來年開春的時候,莊稼和樹木都欣欣向榮,人們也都喜歡這雪景和清雨,所以每一年我都很喜歡這一場雨……”
年道人喝完了茶。
那老人仍是看著這風。
兩人未曾通過姓名,也只是喝一杯茶,看一場景,聽一場風紅塵之間。
此地隨心,離開也是隨。
如是而已。
齊無離開的時候,看到那老人的桌子上正有一個棋局,是而今極知名的妙局。
黃粱一夢之中的那數十年中,有人已解開。
年道人擡手拈起一枚棋子,落子於破局的地方,而後離開了,一步步走下去。
實在是兩邊兒小販的招呼聲太熱烈,實在是剛剛出爐的包子太人,年道人走過了那攤位,卻還是抿了抿脣,一步步退回去,又給自己買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這才心滿意足,一邊吃著一邊往回走。
只是買了這桂花糕才察覺到一點,即便是【圓顯形之法】,也不可能將這人間桂花糕,送到星辰之上啊,正在思考的時候,忽而那鏡子再度變化起來,齊無怔住,一個障眼法,擡手將鏡子取出來,好奇看去。
卻看到鏡子上無數的流匯聚,化作了一個字——
【難】!
齊無怔住:“難?這又是什麼意思?”
先是說【好】,而後又說【難】?
【好】【難】。
好難?
年道人明白了那傳信的意思,這麼努力地傳信,是說這法咒太難了?
這似是超過了他的預料,自當年年就見證諸多人心之惡,就始終是剋制自己緒的年道人忍不住,就這樣提著清甜的桂花糕,立足於人世的紅塵裡面,輕輕地笑出聲來。
年道人咬著包子,想了想,而後落筆寫下。
“我的修爲有所突破了。”
“待我回去,這一次或許可以正常運用【圓顯形之法】。”
“我教你,不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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