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鎦子！

王蘭心心念唸的金鎦子！

趙軍拿起一個就往自己手指頭上套。

金鎦子，就是大金戒指，但不是指環那種細薄的東西。

把一個金鎦子戴在右手食指上，趙軍翻過手背看了一眼，接著又拿起一個戴在中指上。

相傳他姥爺王大掌，左手每個指頭上各戴著一個金鎦子。

爲什麼戴左手而不是戴右手呢？因爲戴一個還好，要是每個指頭上都帶，就會影響吃飯、書寫、屁。

據趙有財酒後吐槽，那老爺子和王蘭一個習慣，就是當宣佈開席或是要往外撒錢的時候，他們的手會由前往外一揮。

所以，當年王大掌一掌推出去，那是金閃閃，格拉滿。

趙軍將手上金鎦子擼下，五個、五個地從堆裡往一旁拉，查清楚一共是四十八個金鎦子。

“發了！”趙軍叨咕一聲，快速將金鎦子往皮袋裡裝，裝好了紮口，順手將其塞進了炕。

然後，趙軍將那些銀元、小金魚、小金元寶都裝到一個挎兜子裡，並把這個挎兜子也塞進了炕裡。

出到屋外，趙軍將那綁在托車上的木箱解下，拿進屋後，放在直接下到了外屋地的窖裡。

蓋這新房的時候，王蘭可是爲日後的四世同堂做了準備。

王蘭想過，以後人一多，吃的就多，秋天就得囤很多菜。於是，蓋房以後王蘭人在院子裡挖了個地窖，並且在外屋地也挖了個窖。

放好了松木箱子，趙軍出屋鎖門，騎著托揚長而去。

這時候就將近四點了雖說自過了冬至，天是一天比一天長但林區太落山還是早，眼下就已經漸黑了。

趙軍沒回家，而是從屯子出來去迎趙有財和王強。三人一起出來的，要是就他自己回去，那有些說不過去。

趙軍騎托山場，一口氣跑出將近十里地，卻還是沒能與那二人相遇。

這時趙軍不懷疑趙有財、王強是不是改道了？按理說這時候應該遇上了。

忽然，前頭一抹亮若若現，趙軍加快車速過去一看，趙有財在前扛著鍬鎬、打著火把，王強隨其後卻拖著一大串子東西。

趙軍到近前停車一看，驚訝地問：“老舅，這哪兒整的狍子吶？”

“你爸打的！”王強應了一聲，然後反問：“大外甥，東西都收好啦？”

“收好了，老舅！”趙軍停穩托，翻下車來到王強旁一看，更爲驚訝地道：“打仨吶？你們跟蹤啦？”

聽趙軍問話，王強沒說話，而是撇著向前擡頭，使下點了趙有財一下。

趙軍順著看過去，只見他爹揹著鋼槍，一手拄著鍬鎬，一手舉著火把，遙著永安屯的方向。

“你爸打的。”王強小聲對趙軍說：“人家一槍摟仨！”

“啊？”趙軍大驚，他們家傳有一槍雙狍的絕技，他爺趙大柱、他爹趙有財打狍子都是出名的厲害，但一槍打仨狍子，足以讓趙軍大吃一驚。

趙有財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偏在王強說出他的戰績以後，回向趙軍揮手道：“把仨狍子綁伱那車上，你先送回去吧。”

大托拉三人已經是極限了，要是馱人，那仨狍子肯定是沒辦法了，總不能拴車後面拖著走吧？

而趙軍先運狍子回家，也能減輕王強的負擔。可以說要是沒有這仨狍子的話，趙有財、王強也不會才磨蹭到這兒。

“別的了！”王強卻是不同意，道：“我大外甥新買的大托，馱這玩意多埋汰呀？那啥……姐夫，你坐托回去吧，我自己慢慢拽。”

趙軍咋可能把王強自己扔下？

“老舅啊！”趙軍對王強道：“啥新車不新車的？咱趕地給這仨狍子解開，都摞我後頭。完了我給狍子先送回去，返過來再接你倆。”

“可別的！”王強橫胳膊攔住趙軍的手，道：“漬呼啦的還有油，那不整你一車嗎？”

“行啦，你可別磨叨啦！”趙有財在旁拉開王強的胳膊，沒好氣地說：“趕往回走吧，我都了！”

“那你就走唄！”王強瞪了趙有財一眼，道：“我不讓你跟我大外甥先走了嗎？”

“誰還能把你扔下啊？”趙有財使眼皮夾了王強一下，道：“那我們回去了，你姐能幹嗎？”

“行啦，行啦！”趙軍自己過去，拽起中間那個狍子的一條後大，將其下第三個狍子解下來。

眼看趙軍已經解狍子了，王強就沒再說什麼，過來幫趙軍的忙。而這時趙有財把鍬鎬在懷裡，騰出一隻手從兜裡掏出石林煙，用松明火把點著一遞給王強。

王強斜了趙有財一眼，把煙接過塞在裡，本想著剛纔的爭吵就這麼過去了，卻聽趙有財說：“剎愣得了，一天磨磨唧唧的。”

“我……”王強一怔，忍不住怒道：“你是不是磕頭給腦瓜子磕壞了？”

“嗯？”聽王強的話，剛把一隻狍子捆在後座上的趙軍一愣，看向趙有財問道：“爸，你給誰磕頭了？”

趙有財：“……”

“給你……”王強衝著趙軍說出這倆字，驚得趙軍瞪大了眼睛，接著就聽王強接茬說道：“刻那老兆。”

“啊……”趙軍剛鬆一口氣，卻聽王強又衝趙有財說：“我大外甥還以爲你讓誰給打跪下了呢。”

“滾特麼犢子！”叼著煙的趙有財一推手中鍬鎬，道：“我特麼一鎬刨死你！”

王強白了趙有財一眼沒再吭聲，而是彎腰幫著趙軍擡狍子。

五分鐘後，趙軍騎著托遠去，留下趙有財、王強。

“給你！”趙有財把鍬鎬推向王強，道：“我拿著火，你扛著這個。”

王強角扯了扯，手將鍬鎬接過扛在上。

……

解臣回嶺南尚未歸來，他不在，大燈籠都沒人積極主去點。

趙軍到家都快五點了，李寶玉纔出來點燈。

李寶玉正用挑桿子往高掛燈籠時，兩院的狗的聲連一片。

李寶玉桿子還沒等放下，大托就騎進了院子。

這時，聽見狗聲的王蘭從屋裡跑了出來，急切地想知道今日是否起出了財寶。

看王蘭過來，趙軍衝他媽一點頭，王蘭腳步一頓，眼中閃爍著芒。

隨即看到托車後一堆東西，王蘭又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還以爲趙軍把財寶都帶回來了呢。

“媽！”趙軍搶先一步，對王蘭道：“我們打仨狍子！”

該說不說的，趙有財這一槍，爲他們三人今天一整天的消失，找了一個完的藉口。

“啊！”王蘭一聽就明白了趙軍的意思，但忽然想到了趙有財和王強，忙問趙軍說：“兒子，你爸跟你老舅呢？”

“他倆慢慢往回走呢，我先給狍子送回來，完了馬上接他們去。”趙軍回答完王蘭的話，轉頭就對李寶玉說：“寶玉，趕給狍子整屋去。”

“哎！”李寶玉樂呵地答應一聲，而這時王蘭喊李寶玉說：“寶玉，留一個拿你家去，那天你大爺擱你家拿走一狍子呢。”

“拿就拿了唄，大娘！”李寶玉雙手將三隻狍子的六條後掐在一起，一起拖著三隻狍子就往屋裡去，邊走邊道：“我們家不要了，咱都了包餃子吃！”

“這孩子……”王蘭看了李寶玉背影一眼，這時趙軍湊到耳邊道：“媽，東西都送到咱新房去了，晚上我再給你拿回來。”

“嗯，嗯！”王蘭連連點頭，趙軍則上托，掉頭直奔屯外去接那二位。

等三人回來的時候，都快要六點半了。

吃飽喝足，人們收拾碗筷，剁狍子和餡子。和好餡子，用小盔、鋁飯盒裝上，每家走的時候都拿走一份，明早自己在家包餡。

解臣沒回來，趙軍便送老太太和解孫氏回去。

等從老太太家出來，趙軍又來到了他的新房，鬼鬼祟祟跟做賊一樣進到屋裡，把兜子、袋子從竈坑裡拿出來，又從窖裡抱出松木箱子後，趙軍匆匆忙忙地就往家走。

趙軍到家時，王蘭早已等候多時，趙軍一到門前，就外屋地將房門推。

趙軍側，抱著箱子進來，小心翼翼生怕磕到、到。

進家門後，趙軍抱著箱子、挎著兜子、彆著袋子直奔西屋。

進屋後，趙軍將箱子放在炕桌上，然後摘下挎兜子，從腰間拽下那水耗子皮製的口袋。

“媽。”看著跟進來的王蘭，趙軍招呼道：“都在這兒了！”

這時兩個小丫頭已經睡著了，聽著靜的趙有財也跟了過來。

關好房門，一家三口躲在西屋裡看寶貝。

一個個金鎦子擺在炕桌上，一條條小金魚、一個個金元寶擺在炕沿邊，

銀元十個一摞也擺在炕沿邊，還有兩個大帽筒放在炕上。

“這特麼不都是我家東西！”王蘭罕見地說了髒話，但接著又很客觀地指著炕沿邊的那些東西，道：“這些玩意……不全是我家的。”

“那就是王寡婦劃拉的家底。”趙軍附和了一句，隨手拿起一個帽筒，轉圈看了一遍，又看了看裡面，最後看帽筒底部。

“呀，這有字啊！”趙軍上輩子是個土大款，還沒等到接古玩的時候就破產了，他好奇地看著帽筒底下的字，磕磕地念叨：“緒大年清……什麼？這寫的啥玩意啊？”

趙有財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即看向王蘭。

王蘭見爺倆這副樣子，過來瞅上一眼，不角一扯，道：“那是大清緒年制，緒皇帝那時候的。”

瓶底六個字，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寫的是“大清緒年制”。趙軍按照現在的書寫順序，就將其念了“緒大年清制”，然後制字他還不認識。

還好家裡有個請過先生授課的大小姐，雖說王蘭連火腸的字都不會寫，但帽筒底下這幾個字都認識。

“緒皇帝是誰呀？”趙軍、趙有財異口同聲地問出了同樣的問題，王蘭反問：“慈禧，你們知道不得？”

“那知道！”趙軍、趙有財齊齊點頭，然後就聽王蘭道：“他們是一把聯兒。”

鬥地主裡的牌型順子，用本地話說，就一把聯。

“啊！”王蘭這麼說，趙軍和趙有財就明白了。

“兒子，把這放好了！”王蘭指著一對帽筒，對趙軍說：“先擱麻袋裹上，完了還放那箱子裡，明天媽……”

說到此，王蘭頓了一下，然後跟趙軍說：“這倆帽筒是你大姥最喜歡的，我尋思咋的呢？這不倆嗎？咱跟你老舅，咱一家一個。”

“行。”趙軍毫不猶豫地道：“媽，這都你說的算。”

“真是媽的兒子！”當自己的提議得到兒子贊同以後，王蘭很是開心。

接著，王蘭又看向了趙有財。

“你瞅我幹啥呀？”趙有財語氣很拽地道：“那次我取出那老些東西，我不也沒要麼？不都給你弟弟了嗎？”

聽趙有財這話，王蘭一下子就樂了，笑著在趙有財肩膀上一拍，道：“你好，你好還不行嗎？”

趙有財一聳肩膀，王蘭的手從他肩上落，順勢就抓起了兩個大銀元，將其遞到趙有財跟前，道：“嗯，這給你了！”

“上一邊子去！”趙有財一把拉開王蘭的手和銀元，道：“這破玩意，我上哪兒花去？”

“呵呵……哈哈……”趙軍、王蘭哈哈直樂，這年頭銀元啥的確實不值錢，不知道大城市裡啥樣，反正在東北，偏僻的小城裡是沒人收這個。

“那給你這個！”王蘭把銀元往旁一丟，從炕桌上拿過一個最大的金鎦子，將其塞在趙有財手裡，道：“這個好！比我給你那都大！”

王蘭給趙有財買的那個金鎦子在十七克左右，而這個大金鎦子比那個大一倍還多，得將近四十克，跟大扳指似的。

趙有財把大金鎦子接在手裡，一掂量就覺很沉，見趙有財沒說話，王蘭又從炕桌上抄起一個，遞向趙有財道：“再給你一個。”

“我可不要了。”趙有財瞥了一眼，道：“戴一個就行了，戴多了，我和麪都費勁。”

趙有財一句話，把趙軍、王蘭都給逗樂了。

這時，王蘭目落在那些小金魚和小金元寶上。稍微停頓了片刻，王蘭對坐在靠門口位置的趙軍說：“兒子，你去上碗架底下給那盤子秤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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