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貴回家也有些時日了，趙軍時不時也會想起他，而前兩天吃飯的時候，大夥嘮嗑還提起過他呢。

沒想到，一別數日，傳來的竟是黃貴傷的消息。

和周國一樣，黃貴也是趙軍的忘年，趙軍救他們、幫他們是真的，他們也是真心真意地對趙軍。

在得知黃貴傷後，趙軍不免有些惦記他。

“老嫂啊！”趙軍問徐海芬，道：“你聽我媽說，那姓黃的傷咋樣啊？”

“好像是傷著了。”徐海芬道：“就聽你媽一叨咕，完了我也沒太細問。”

說到此，徐海芬頓了一下，接著追問趙軍道：“咋的，兄弟？你跟他倆關係特別好啊？要一般的話，咱能不去就不去了。”

徐海芬是爲了趙軍好，畢竟打虎、獵熊都是有危險的。

“我回去問問吧。”趙軍說著，微微搖頭道：“整不好啊，還得去一趟。”

聽趙軍如此說，徐海芬就沒再勸。畢竟趙軍有趙軍的朋友，沒有資格干涉太多。

“哎？”而在這時，周國招呼趙軍一聲，道：“嶺南姓黃的？是不是那什麼黃老尿子？”

“是！”趙軍點頭，隨即反問：“老哥，伱認識他呀？”

“我倆見過。”周國手往外一指，道：“他跟那個……我們屯子蔣明有親戚吧？一整就來，我上山還著過他幾回呢，嘖！”

說著，周國砸吧下，又問趙軍道：“他打槍那手把也不是那麼太啊，誰還找他打虎去了呢？”

“這……”趙軍聞言苦笑，道：“老哥，你這話說的，我覺……他比我還強點兒呢。”

趙軍這話說的謙虛了，他槍法比黃貴稍強一些，而王強又比他強出一點兒。但他們仨差不太多，真要比試的話，當時的狀態起決定因素。

“啊，呵呵。”周國呵呵一笑，道：“兄弟，你要去那不怕。我這腳下不了地，不能跟你去，你給我趙叔領著就完了唄。”

趙有財的槍法，周國是認可的，而他二人的槍法，比趙軍、王強、黃貴高出一個檔次。

聽周國這話，趙軍有些不服氣地問周國，道：“老哥，我要跟我老舅去呢？”

周國聞言一笑，道：“兄弟，大爪子來去一陣風，打它跟打旁的不一樣，你得留出倆提前量來。”

“嗯？”趙軍一聽周國這是要給自己傳授經驗，連忙往前挪挪屁，追問道：“咋倆提前量呢，老哥？”

“眼睛留出來一個，心裡還得有一個。”周國道：“你要眼睛留了，那指定打不著。”

“老哥。”趙軍再次追問道：“眼睛那我知道，心裡那是咋回事兒啊？”

當日趙有財一槍落虎耳、一槍斷虎尾的時候，趙軍並不在跟前。事後聽李寶玉的描述，趙有財的槍法神乎其神。

被趙軍一問，周國咔吧兩下眼睛，道：“你這麼問我吧，我還真不知道咋跟你說。”

周國槍法厲害，但表述能力終究有限，他想了想纔對趙軍說：“兄弟，這個你得自己照量一回，完了你心裡就有數了。”

說著，周國指著趙軍的手，說：“你打槍，我看過，比蔣明他們強多了。你打槍能跟上眼睛，但跟不上……覺。”

聽周國如此說，趙軍短暫地沉默了片刻，然後問周國說：“老哥，我這次要去的話，我就拿這大爪子照量、照量。”

“那你邊得跟實人。”周國道：“你看你給我趙叔領著行，他還樂意去。”

“行，老哥。”趙軍有些意，點頭道：“我回去琢磨、琢磨。”

這年頭汽車沒普及，男人都槍。趙軍就打槍，與周國展開了討論。

倆人一嘮就是一個多小時，隨著外屋地香氣鑽進裡屋，起鍋的徐海芬招呼二人吃飯。

“兄弟，你先吃著。”徐海芬端著小盆擱在炕桌上，招呼趙軍道：“嫂子再給你炒倆菜去。”

永安四屯，除了趙家，別人家都是一口鍋。家裡要招待客人的話，燉大菜多的話，就請鄰居幫忙。

周家今天就趙軍一個客人，還到不了借鄰居家鍋的程度。燉和米飯一鍋出，然後徐海芬再去炒菜。

“老嫂，別麻煩了。”趙軍道：“有小就行啊！”

“你慢慢吃，兄弟！”徐海芬沒聽趙軍的，出到外屋地去炒菜。

“兄弟，你讓忙活吧。”周國把筷子遞給趙軍，道：“打多暫就想讓你來了，這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嫂子願意做就讓做吧。”

“咱吃不了讓我嫂子費那事幹啥呀？”趙軍接過筷子，然後也沒客氣，拿起飯勺就給自己盛了一碗飯。

“你多吃啊，兄弟。”周國用他那沒用過的筷子，連給趙軍碗裡夾了兩塊，道：“嚐嚐你嫂子燉這。”

“哎！”趙軍應了一聲，而周國又拿起桌上的小瓷勺，放到趙軍碗邊說道：“你要吃飯，往飯裡泡點湯。”

湯泡飯，神仙不換。

徐海芬燉，什麼蘑菇、土豆乾，任何配菜都不放，就是幹燉。

這麼燉出來的湯沒有乾菜的雜味，泡米飯最香了。

趙軍一連吃了三碗米飯，撂下碗筷時，碗旁堆了一堆骨頭。

“兄弟，你吃好啦？”徐海芬指著裝米飯的盆，對趙軍說：“得吃飽了啊！”

趙軍擡手連向徐海芬擺了兩下，他今天是吃撐著了。他們家吃飯的人多，平常燉小裡頭總得擱點蘑菇之類的配菜，這麼香的湯泡飯，他已經很久沒吃到了。

“吃飽了也彆著急走。”周國留客，然後對徐海芬說：“你去給兄弟沏點兒茶水。”

徐海芬起離去，周國則指著窗外，問趙軍道：“兄弟，聽你嫂子說，建軍給你買托啦？”

“嗯吶。”趙軍一笑，道：“今天他非得拽我下山，完了還不告訴我幹啥去。”

“啊……”周國連連點頭，他心裡想的是周建軍給趙軍買托，那他家就不會給趙軍買電視。

趙軍在周家待到七點半，才起告辭離去。

騎托雖冷，但是真快，趙軍一路風馳電掣，十幾分鍾就到了家。

當他到家時，家裡的食客們還沒散呢。一看趙軍騎托回來，大夥都出來了，李寶玉、解臣更是流往托上騎。要不是今天太晚了，他們就得讓趙軍教他們騎托。

“兒子，咋能讓你姐夫花這老些錢呢？”王蘭語帶埋怨地對趙軍說：“你要喜歡，媽給你拿錢買多好啊？”

“媽，我也不知道啊！”趙軍說：“今天一到單位，我姐夫就讓我跟他進城，就說有事兒。完了我問他啥事兒，他還不說。”

“這孩子……”聽趙軍如此說，王蘭知道婿是用心了，也領了婿的這份心意。

等大夥回到屋裡，王蘭又對趙軍說：“兒子，今天你老周大嫂來了，給咱買的罐頭啥的。”

王蘭不知道趙軍今晚就是在周國家吃的，還以爲買完托回來，趙軍直接在周建軍家吃的呢。

聽王蘭的話，趙軍輕嘆一聲。之前他在周家的時候，徐海芬只說來趙軍家了，但卻沒說買東西。

“媽啊！”趙軍喊了王蘭一聲，道：“你替我想著點兒，過年前給老周大哥拿個狍子，再砍半拉豬。”

任何誼，得是相互才能長久。

趙軍是救了周國一命，但周國給他一棵掛管槍。並且自那以後，不管趙軍有什麼事，只要他招呼一聲，周國從沒說過二話。

前陣子，趙有財買周國的半自，周國也給他便宜不。而且要不是那棵半自，趙有財也弄不來整張豹子皮。

“行，媽記著了。”王蘭應了一聲，然後回手一指劉蘭英，對趙軍說：“兒子，明天你解大嫂要走了。”

“啊？”趙軍一愣，詫異地看著劉蘭英問道：“解嫂，你幹啥去？”

“回家了，兄弟。”劉蘭英苦笑道：“眼瞅過曆年了，我家你大侄兒馬上就放假。這孩子放假一回家，家裡沒有人，那咋整啊？”

“那你明天咋走啊？”趙軍聽劉蘭英這麼說，就不能再留了，當即問道：“坐斯嘎呀？”

“讓小臣送他一趟。”王蘭接茬道：“出來這麼長時間，家裡啥吃的沒有，孩子回來吃啥呀？粘豆包、凍豆腐啥的，一堆兒讓小臣擱車給送回去。”

“那也行！”趙軍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忙問有關的黃貴的事，對王蘭說：“媽，我聽老周大嫂說的，我黃老哥咋的啦？”

“哎呀我的媽呀！”王蘭道：“兒子，你今天早晨剛擱家走，你趙叔就來招喚我。我上屯部接電話，那頭是姜偉，他說黃貴讓大爪子撲了，我聽完那給我嚇的。”

“咋的了，媽？”趙軍追問道：“給我黃老哥傷啥樣啊？”

“說是讓大爪子叨掉倆手指頭。”王蘭數著說道：“後背讓大爪子撓一下子，屁蛋子讓撓一下子，大裡子咬了。”

“他跟大爪子胡嚕一起去啦？”趙軍皺眉問道，王蘭搖頭道：“他也沒跟我說，就說是讓你去，完了我說你上班了，不一定能去。”

王蘭一聽黃貴讓老虎收拾那樣，就不想讓趙軍去了。

什麼大隊能給多獎金王蘭本不在乎。之前要給家裡狗報仇的時候，王蘭都想出獎金招募鄉勇來著。

“嘖！”聽王蘭描述的，趙軍知道黃貴應該沒有命之憂，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放下了。

等食客們散去，趙軍自己坐在西屋炕沿邊洗腳的時候，王蘭過來對趙軍說：“兒子，媽不想讓你們招呼那大爪子去。”

姜偉來電話的時候，不但邀請趙軍，還邀請了趙有財。

“唉！”趙軍長嘆一聲，對王蘭說：“媽，這事兒先放放，明天跟我老舅、我三大爺，我們先上山。”

不管去不去打虎，明天肯定是不能去。一個是明天場裡開大會，趙軍得上臺領獎。二一個，他都跟王強、邢三約好了，明天去王寡婦門框對面的老垵子找財寶。

這是頭等大事，既然黃貴命無憂，趙軍就得可著自己家的正事來。

聽趙軍如此說，王蘭臉上出笑容，怕明天解臣送劉蘭英回家的時候，趙軍會直接跟著去嶺南。此時趙軍把話撂下，王蘭也就放心了。

從西屋回來，王蘭回到東屋裡，兩個小丫頭已經睡著了。

此時趙有財坐在炕沿邊，笑呵地招呼王蘭道：“蘭吶，你洗腳啊，水我都給你整好了。”

王蘭角一扯，白了趙有財一眼，過去坐在炕沿邊子洗腳。

“蘭吶。”這時，趙有財拿過旁邊的腳抹布遞向王蘭。

本來這抹布就在手邊，王蘭手就能夠著的東西，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王蘭一把扯過抹布，說那無事獻殷勤的趙有財，道：“你不用跟我倆扯這沒用的，兒子不去，你就不行去。”

“啊？”趙有財一愣，道：“啥意思？”

“兒子要上嶺南你就跟著。”王蘭道：“兒子要說不去，你要敢自己去，你就別回來了。”

“那他去不去呀？”趙有財問，王蘭斜了他一眼，道：“不去。”

趙有財：“……”

……

第二天，也就是1987年的12月31號，87年的最後一天。

王蘭起牀後先狗食，等把狗食舀出鍋後，王蘭刷鍋煮粥。

煮粥的時候，洗乾淨八個帶皮蛋放裡面，然後再在上頭放蓋簾熥包子。

牛蘿蔔餡大包子，還是趙威鵬在的時候包的。蒸好吃剩的包子放在外面凍上，第二天早晨吃的話，頭一天晚上拿回來擱屋緩一宿，第二天早晨上汽一熥就能吃了。

“兒子，你多吃！”王蘭一連給趙軍了兩個蛋，道：“吃飽飽的哈！”

“嗯，嗯！”趙軍裡嚼著食，含糊地應了兩聲，接著就聽王蘭問道：“兒子，用媽跟你們去不得？”

“不用，媽。”趙軍忙攔道：“你快消停擱家吧，我們仨就夠用。”

說著，趙軍筷子往窗外一指，道：“媽，吃完飯你上倉房，給那拴狗鏈子再給我找一。”

“咋的，你還領狗啊？”趙有財在一旁話，趙軍搖頭道：“不領狗，我騎托，完了給托拴樹上。”

“你騎托？你不坐通勤車呀？”趙有財再問，趙軍道：“不得，我騎托上去。等開完會，我直接擱那麼騎托就走。”

趙有財還想問什麼，卻被王蘭攔住，道：“行啦，你別擱那兒磨嘰了，兒子幹啥事兒，人家心裡有數。”

趙有財瞪了王蘭一眼，氣呼呼地端起碗來，把碗裡粥劃拉進。

趙家五口人一人一個蛋，趙軍多分一個，還剩下兩個被趙軍揣在口袋裡，出門騎上托直奔馬家。

今天不但是尋寶的日子，還是馬玲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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