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信猛地打開抵在心口的袖箭,心里冷笑了聲,不過是一個殘廢將軍罷了,于是執起斷劍,就在瞳孔被狠戾覆蓋的剎那,抬手扎向趙赫延的左手——
“咻!”
黑暗中,一道凜穿破窒息的車廂朝另一道刺去,只聽“嘣”的一聲——
“啊!”
趙赫延靠在椅墊上,手肘支著扶手上的枕,仿佛在欣賞一副名畫。
薛信執劍的右手腕此刻被一道暗箭貫穿,釘在了車壁上,趙赫延頗是滿意:“說話就說話,什麼手呢?”
薛信下肢起,左手正拔箭,趙赫延無奈地嘆了聲,只這輕輕一聲,薛信看他,眼前突然過一道利——
“啊!我的手!”
薛信的左手被釘在了地上,瞳仁睜睜滲:“不是說最后一支——”
趙赫延手里握著那副銅袖,笑道:“薛將軍倒是信任在下。”
薛信臉慘白,他恍惚中想起從前,他還是趙世子邊的一員副將,因為有人逃軍,世子領著不足五十人的騎兵隊搜尋,最后發現,那不是逃兵,而是叛軍。
叛軍被三萬敵軍護衛,與世子對峙,那一刻,莫說捉回叛軍,就是他們騎兵都生死未卜,所有人想著誓死也要保護世子。
而那時的趙赫延卻敢說:“出叛軍,我保證不傷你們分毫。”
敵軍以為在聽笑話,只是三聲倒數,騎兵跟隨世子穿破三萬包圍,活捉了叛軍,而他的劍始終沒有出鞘。事后才知道,因為世子這句話,敵軍沒有再追上來。
所以,相信趙赫延,不止是薛信下意識的習慣,還包括敵人,有的人天生就注定是,朗朗乾坤的。
此刻薛信雙手被釘在車上,笑了聲,帶著蒼涼:“世子怎麼也變了。”
“你左手那支暗箭,是從我膝蓋上取下來的。”
趙赫延話音一落,薛信整張臉因震恐而扭曲,“世子……”
“你說,敵人是怎麼知道我要過漢谷狹道的?我讓你守在軍營,你為何突然趕來支援?”
薛信看著趙赫延手里的銅袖,腦子里還嗡嗡地響著他方才說的話:從我膝蓋上取下來……
銅袖套里的暗箭都是特制的,而趙赫延居然能想到放進當初暗算自己的冷箭,所以——
“世子什麼都知道。”
他臉灰敗,和死了的人一樣。
趙赫延看過尸山堆積的戰場,卻沒見過一個人被穿后還能像一個害者,忽然覺得可笑。
“誰做的。”
有一剎那,薛信覺得自己看到了希,張了張:“世子,我沒想要殺你。只是我死了,還會有第二個薛信,第三個……”
“閉!”
趙赫延臉上陡然蔓延起騖殺氣:“你知道叛軍的下場麼?”
薛信手腕上滲落汨汨的柱,他知道自己的這雙手是廢了,忽而扯笑了笑,布滿紅的瞳孔里映著趙赫延的臉:“世子,我不是叛軍,我是……忠君。”
-
濃暗的云霧遮蔽了月,就連碎亮的星都不曾閃現。
扶蘇院里枯落的枝干上,托著厚厚的積雪,遠遠去像一道佇立的暗影,落在了雕花窗牖上。
羽般的長睫了,混沌疲憊的似乎抗拒這種清醒,可腦中剎那劃過的刺殺與窗牖上落著的暗影重疊——
黎棲瞳孔睜開的瞬間,整個人大口大口地氣,連帶著肺也在抖,手也是,渾都是……
用力抓著被衾,指節泛白,仿佛再次進了一場夢魘……
“棲。”
忽然,頭頂落下一道輕聲,猛地抬頭,就見一道長影擋住了窗牖,朝傾看了下來。
還在抖,說不出話來,清亮的瞳孔上蓄著淚水,是這暗夜里唯一的。
趙赫延的手懸在的肩上,卻見忽然低頭檢查自己的手腕,“不見了?怎麼不見了?銅袖呢?”
著急地掀被子,忽然,肩膀一陣疼意漫了上來,“啊……”
輕輕地了口冷氣,趙赫延的手猛地收了回去,“不用找了。”
“不行!”
黎棲跪坐起,的腦子已經不容去問自己暈倒后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在昏迷之前,有一群刺客要搶銅袖套。
“你沒見過那副銅袖,是戴在前臂上的,再沒有力氣的人都可以用,我試過了,”一邊找一邊說:“為什麼不見了,我贏回來的,那些人都來要搶……”
的聲音漸漸被酸的水氣籠罩,哽著嚨,最后生氣道:“他們欺負我……”
剛扭頭,就看到眼前忽然落下一對悉的銅袖,剛才氣急敗壞的臉蛋頓時亮了起來,“是這個!”
忙拿了過來,翻了翻,又看了眼趙赫延的手,比劃了下,就低頭給他戴了起來。
趙赫延看著被淚水打的長睫,分明地墜著水珠,看得他心頭也像被這水汽彌漫著,暖暖的。
“好啦!”
黎棲給他戴好了銅袖,滿意道:“你試試抬手看看,一點都不重,而且可以支撐你前臂的力量,這樣你的時候呢,上臂的傷口就不會拉傷了。”
認真地說著,腦袋幾乎埋進趙赫延的懷里,“還有,這副銅袖是有一個機括的,就在這里,你千萬別到了,會箭的!”
坐在椅上的趙赫延,托腮看著一直說話的,輕聲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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