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苦笑，他又何嚐不知道？

    這麽長時間，他一直回避著這個話題，但是他比誰都要清楚，他父親，骨子裏，還是一個鐵軍人。

    他也比誰都，十幾年後的他，還能配的上軍人這個份。

    現在看來，雖然被現實戲弄了十幾年，但是這骨子裏的信仰，也毫沒有褪。

    程朝狠狠的吐出一口氣，心裏也說不上是懊惱還是什麽，反正不是個滋味。

    老木出來的時候，已經直不起腰了，後麵跟著的林東方淩衛東臉上也沒有笑容。

    “咋樣了？”

    “六刀傷，都到了骨頭，其中兩刀位置比較危險，”

    老木著後腰，邊說邊歎氣，

    “他這最近就不太好，又來這麽一遭，天兒還這麽熱，我不說，你們也能看出來，這況，不大好。”

    幾個人都默不作聲，雖然都有心理準備，一聽這話明白的說出來，這心裏還是狠狠的沉了下去，程朝高大的子更是眼可見的晃了晃。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人參，我有人參，給他用人參，人參，”

    說著，就手忙腳的在滿是褶皺的便服口袋裏掏著，很快，真的掏出一個手絹包著的小包，連打開都沒有，他直接就塞給了老木，

    “人參，這是人參，去給他用，現在就給他用，去呀！”

    看著他明顯狀態不對，老木略顯無奈的看了看旁邊清醒的幾個人，也沒反駁，反而順勢就接下去，

    “他這子，還是虧空的厲害，這湯裏，放一片人參啊，也是有用的。”

    程朝轉就要走，

    “我去打野！”

    話音剛落，簡單一躍而起，一個手刀下去，高大的子頓了一下，的癱了下去。

    旁邊的林東方和淩衛東反應還算迅速，立馬上前兩步手扶住，

    “不是，你這膽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萬一失手？

    再說，你好歹提前知會我們一聲啊？

    哎呦，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我這心，現在還在這砰砰的蹦呢。”

    程朝的氣，一看就是舟車勞頓沒有好好休息的那種，胡茬明顯不說，那黑眼圈也重的很。

    看著他毫無知覺的麵容，淩衛東也歎氣，

    “現在是打暈了，最晚明天早上就得醒過來，你想好咋跟他說了嗎？”

    簡單剛才也完全是衝之舉，不過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

    “先把他送我家西屋，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明天，明天早上，東方幫我跑一趟軍營吧，這事，得讓小叔知道。”

    有長輩離得近，還是長輩理吧，實在怕程朝再出什麽狀況。

    “行，明天亮天我就去，等你們都起來，到快上工那會兒，差不多就回來了。”

    把程朝送回去，現場清理好，又安靜下來，幾個人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明父看不下去他們，又問了一，

    “老木，你就跟他們說實話，倒是有沒有希啊？

    你瞅瞅把他們嚇的？”

    老木瘸著挪過去，又手把脈，

    “說實話，你們還是，有個準備吧。

    之前，他心裏鬱結，放不下，倒是也能堅持著。

    但是，今兒這事，你們瞅瞅，這昏迷著，臉上還帶著笑呢，看明白了嗎？

    這是心結啊，開了。

    瞅瞅這眉頭，都舒展開了。

    其實，以我之前這麽多年的經驗看，現在啊，還不如之前呢。”

    這方麵簡單不懂，但是這話大概明白了，有牽掛，有不舍，人才有這口氣堅持著，就像傳說農村有那種老人，臨終就剩一口氣，能堅持好幾天的那種況，據說就是有惦記的人沒看到，或者什麽事不放心，這才舍不得走。

    程嘉之前大概就是這種況，對這十幾年的自己不能釋懷，這才了一個放不下解不開的結。

    但是今天這個事，起因他們還不清楚，但是經過，很顯然，程嘉保護了牛棚裏的其他幾個人，或許是，這個小小的就，就讓他滿足了？

    難道，他心裏真的是一點都不惦記著程朝這個兒子？

    這麽想著，其實簡單是有些為程朝不平的。

    這十多年，程嘉確實是被人哄騙，但是他對不起的不止是部隊，更多的事，當時還是個孩子的程朝，讓程朝年紀小小，就了孤兒。

    雖然是跟在程進邊，日子也肯定不錯，但是屬於父親的角和責任，無疑程嘉是缺席的，不合格的。

    不管怎麽樣，現在這種狀況，他們是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能說，簡單也有些氣惱，說話也就有些衝，

    “那我們能幹啥，就這麽幹等著？”

    旁邊的倆人對視一眼，都手懟，

    “別著急，好好說。”

    老木歎口氣，這麽長時間，這幾個孩子總過來，的送東西，噓寒問暖的，他也早就看出來了，這肯定是有關係的。

    他也沒吃人家的就是了。

    “這不是有人參嗎，要是能弄著小，弄點人參湯，也行。

    這刀口，有你拿來的這些藥，明天我再去采點藥，就看他恢複的咋樣吧。

    至於其他的，我能治病，不能治心病。”

    說完轉出去整理籃子裏的藥品，又去牆翻著自己的藥材，簡單幾個站在炕邊，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沒有聲息的程嘉，才離開。

    有程朝在，第二天早上程進帶著兩個孩子也匆匆的趕過來，認真說來，有他們兩個在，也還真就沒有簡單和兩個孩子什麽事。

    幫不上忙，也沒去跟前兒湊熱鬧，跟著村裏正常上工，中午下工後，領著兩個孩子在家裏做了飯吃了飯，才從後麵繞著過去看看，

    兩個孩子拎著飯菜，簡單手裏拎著湯，過去的時候，牛棚裏安靜的很，不過，氣氛卻是不大好，有種無形的對抗的覺。

    三個人在門口頓了一下，換個眼神，然後若無其事的邁了進去，

    “小叔，先吃飯吧，明叔和木叔他們呢？”

    程進坐在唯一的一個簡易凳子上，一臉的無奈。

    程朝站在離炕最遠的地方，鐵青著臉。

    而本應該躺著的病人，卻是倚著一邊的牆，臉上沒有半分痛苦，甚至還帶著一微笑，

    “單單，你這手藝不錯啊，我已經聞到湯的香味了。”

    簡單角兩下，這就誇得，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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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銳把東西放下，一邊往外端，一邊笑著接話，

    “大爺，你這鼻子真靈。

    不過這你可猜錯了，我們在，咋能啥都讓我姐自己幹呢？

    這可不是我姐的手藝，這湯，這菜，可都是小安的手藝。

    大爺，小叔，大哥，你們快來嚐嚐。

    小叔，大哥，嚐嚐小安的手藝有沒有進步？我們在食堂幫了這麽長時間，張師傅都說小安有做菜的天賦，私下都著教了他不絕招，這才有機會一手。”

    要說活躍氣氛，是程銳的長項。

    程安也幫著拿碗，

    “你們別聽他說的那麽誇張，張師傅教我的，那都是大鍋菜的法子，跟咱們這自己家的做法也不大一樣。

    嘿嘿，不過我姐這多，調料全，我覺味道能更好點兒。

    你們快嚐嚐，”

    程進也配合的順著話題往下說，

    “還說這個？你們趕的是好時候，你姐給想法子，我們這菜也種上了，豬也養上了，現在你們才能一年四季的能吃著青菜，隔三差五的還能沾點油腥。

    這要是前年啊，那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片，還手藝呢？能做了填飽肚子，那就是好事啦。”

    兩個孩子在營區裏也聽說過，並不意外，不過也並不耽誤他們盲目的想誇獎，

    “那是我姐，當然厲害啦！”

    “就是。

    對了姐，我想起來了，之前虎子他們都說，欣欣在的時候，都有自己的小菜園，那我們倆咋沒有呢？”

    話題一岔開，氣氛自然也就放鬆了，程嘉笑瞇瞇的喝著湯，程朝站在程進邊，還有些氣鼓鼓的，吃飯都像是有仇一樣。

    其實程朝這麽緒化的一麵，就是簡單也並不多見，在麵前，相認前還好，更隨意一些，甚至偶爾撒耍賴也是有過的。

    相認後，就幾乎一直是一個穩重，事事都為考慮的周到全麵的哥哥了。

    看他們靜悄悄的，程銳悄悄的問道，

    “姐，這是沒事了嗎？”

    程朝手頓了一下，程安眼尖的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說話，笑瞇瞇的過去把碗筷收回籃子裏，又把一碗菜換了碗，

    “小叔，這碗是給明叔木叔和小木的，這個湯還熱乎著，大爺待會多喝點。”

    拎著籃子走到門口了，跟簡單對視一眼，又似是無意的回頭說道，

    “哥，我姐那園子的西瓜了，我姐下午不上工，我們打算在家把西瓜收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家裏找。”

    出了門，程朝還能聽到程銳的聲音，

    “姐，你種了幾壟西瓜，咱們一下午能收完嗎？”

    “收不完明天接著收唄，哥你急啥？”

    “不是我急，咱們還不知道能在這待幾天，我看村裏都開始準備秋收了，我尋思著，趁著秋收之前，趁著咱們在這，把姐這園子都收拾利索得了？

    不是還得種大白菜嗎？咱們走了，不都是姐自己的活了嗎？”

    簡單聽的都很欣，

    “好了，中午送飯任務完，西瓜應該鎮涼了，回去吃西瓜。”

    “好！”

    姐弟三個歡呼著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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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程朝緩緩的吐了口氣，語氣生的留下一句，

    “我去幫小妹幹活，”

    就急匆匆的出了門。

    手要說話的程進慢了一拍，眼睜睜的看著他幾步就消失在視線裏，不由得嘟囔著，

    “急啥呢？我還想問問用不用我呢？”

    程嘉換了個姿勢，臉上還是那抹輕笑，

    “這個小丫頭，不錯，有咱們程家人的風骨。”

    程進白了他一眼，撇，

    “風骨能當飯吃？

    再說了，程家有啥？比人家強在哪兒？

    人家小姑娘一個人過的好好的，倒是跟我們相認之後，麻煩不斷。

    自己清清靜靜的，還得心我們，我，程朝，還有二哥那邊，都過的幫忙，就你上那藥，剛才的湯，那可都是人家的。

    說到底，現在是咱們占了的便宜。”

    “咳，”

    程嘉慢悠悠的，

    “瞧瞧你，又急了。

    那倆小子不都說了，去給幹活嗎？別以為我聽不出來，那不就是說給程朝聽的？”

    程進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話也毫不客氣，

    “知道就好。

    咱們程家，現在可不是什麽香餑餑，還以為是周圍人都得主來討好你的那時候呢？

    不說別的，就說自打你來這這麽長時間，人家給你送的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還有昨晚上救命的藥，那人參，雖說沒有盡心盡力的親自照顧你，但是這些東西，你自己也知道多難得。

    就衝這一點，程朝去幹活，那也是應當應分的。

    他一個當哥的，給妹妹幹活，抱屈嗎？”

    程嘉上揚的角也帶著幾分無奈，

    “你看看你，又急了不是？

    我也沒說啥，我知道是個好的，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嗎？

    這論起來，我也是個當大爺的，又不是敵人，你瞅瞅你這護犢子的樣兒？”

    緩緩的到炕上，程嘉失神的著頭頂的蜘蛛網，

    “小進啊，我知道，這回啊，我也就能走到這了。

    你聽我說。

    我不後悔，真的，尤其是昨天，我知道他們要找的是什麽，我不可能讓他們得手。

    這麽多年，我是跟瞎子聾子傻子一樣，跟那個蛇蠍心腸的人生活在一起，其實，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你說說，那麽多年，那麽多算計都過來了，怎麽這一關就沒過去呢？

    我是無所謂，可是，卻讓小朝當了這麽多年的孤兒，承看了那麽多淒苦，小進，是我這個當爹的，對不起他。

    我知道他怨我。

    應該的，他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好好的孩子，好好的家庭，就因為我的疏忽，讓他過了這麽多年沒爹沒媽的日子，小進，我想心裏難啊。

    我知道，你是把他當兒子養的，我看的出來，你就沒有考慮自己的問題，是吧？

    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你，對不起程家。

    小進，我後悔了，我就不應該找這個地方，不應該讓你們知道我還活著，那樣，我在你們心裏，在小朝心裏，父親，還是那個頂天立地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