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機場——

    他們像是做了一場熱鬧的夢，重返繁華紙醉金迷揮金如土的城市。

    周平桉推著行李車，影逐漸消失在航站樓的盡頭，許抒被落在後麵，恍惚間突然覺得大夢初醒，在西藏擁有的自由與歡樂，在落地北京的這一刻，徹底地消散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意並沒有被消磨，兩人越越深，仿佛要把錯過的這些年加倍的補回來。

    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裏，他們像是最普通的小一樣，一起去超市買菜做飯，偶爾會去逛街，也會去看夜間淩晨檔的電影。

    許抒堅持用獎學金給他買新服，不會砍價，櫃裏塞不下也不肯作罷，周平桉為此生氣，可總有千奇百怪的理由試圖說服他。

    比如…

    “你打扮的好看些，我才有回家的。”

    “男為悅己者容。”

    每到這時，周平桉都會繃不住的笑了，再也生不起氣

    周平桉常常心疼學業繁重，變著法給補，臨近畢業，小姑娘經常在實驗室裏熬夜到淩晨，回到他們的家裏，也隻會抱著電腦在沙發裏，皺著眉看發亮的屏幕。

    一年半的時間裏，許抒的父親再度升遷，一年到頭，和家裏人見麵的次數寥寥無幾。

    陳琰事業心格外強，開始著手帶博士生，帶著團隊學生發表核心論文，評職稱，參加各種學流會。

    自小是被爺爺帶在邊長大的，原本就與父母淡薄，即使不見，也不會想念彼此。

    在家裏見不到的人，電視上卻常常能見到，在度過人生的這二十幾年裏，父母甚至不如家裏的阿姨更了解的事，許抒覺得諷刺。

    近兩年，外公的每況愈下，夏天的時候大舅和二舅親自去海南將人接回了北京，在軍區部署醫院住了下來。

    沒有什麽大的病，隻是人老了，各項衰化，機能也大不如前，每天上著呼吸機，神誌也越發的不清，記憶大不如前。

    在國留學的表哥也在初秋時節趕了回來，全家人都提著一口氣，戰戰兢兢地小心伺候著老人，好在北京的醫療資源先進，外公的病穩定了下來。

    護工常常推著他老人家到醫院的後花園散心，外公一生傳奇，是那個年代有的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在某段特定的曆史年代，過辱，吃過苦，被趕到鄉下關在牛棚裏，不給飯吃，得他和牛棚裏的牛搶糠食飼料吃。

    再後來，經過P反，他帶著妻子重返到了北京，被特聘到了高校裏任職。

    教書育人，生兒育。

    這一輩子吃過太多苦，後來相濡以沫一輩子的妻子患上了阿茲海默癥，忘記了所有的人和事，像孩子一樣變得鬧脾氣、生活也無法自理。

    可外公這個倔強的人，不肯麻煩兒，家裏有阿姨負責燒飯，打掃衛生，可關於妻子的一切大小事宜，全都是他親自持。

    洗漱、喂飯…就連最簡單的剪指甲這種活，他也從不肯假手於人。

    許抒姥姥臨去世前，在醫院的病房裏恢複了片刻的清醒，拉著老伴的手止不住的流淚，裏全是“讓你累了，辛苦你了…”這一類的話。

    陳老爺子格要強，老伴去世後，為了不讓兒擔心，沒有流出半分的傷與悲痛。

    許抒那時還小，隻知道在外公家，抱著洋娃娃，悄聲踱步到樓梯上的閣樓，聽到了老人悲痛克製的哭聲。

    這件事，是守護多年的，就連大舅和媽媽都不知道。

    對老一輩的很深，不論是父親這邊的爺爺，還是母親那邊的姥姥姥爺，從小就被兩家長輩捧在手心上長大的許抒，心裏關於親的那一塊，原本是欠缺的，但卻是被這些可的老人們填滿。

    外公各項指標恢複平穩後，終於放下了那顆懸著的心，當年姥姥走的時候，還太小，對於生死離別並沒有太深的，隻是媽媽穿著黑的正裝，挽起的發簪了朵白的小花，抱著哭紅了眼。

    姥姥臨走前，給留下了一個存折，彌留之際，神誌清醒地囑咐著後事，裏不停的重複著，“冰箱上的存折留給阿苑，買糖吃。”

    長大了，每年清明節給姥姥掃墓，看著公墓的墓碑上那張小小方像，都在心裏默念，“姥姥，我長大了，不吃糖了。”

    生活似乎又恢複了正軌，瞞著家裏所有人和周平桉轟轟烈烈的相，生活學習，得了空便去醫院陪外公，也會回大院小住一段時間，人越老越像孩子，得做到一碗水端平。

    許抒論文定稿的那一天，天氣格外晴朗，渾輕鬆地往校門口走去，一路上空氣都是甜的，此時卻接到了一串陌生又悉的號碼。

    猶豫片刻後，還是將電話掛斷。

    “阿苑。”蔣聿泊的黑奧迪停在學校正門的西邊，穿著最簡單的黑套頭衛，一極其運的穿搭，而又帥氣。

    眼前一亮，蔣聿泊接家裏安排進了某事業單位後，開始變得起來，陪著領導應酬，每天都是嚴肅的西裝，鋥亮的皮鞋。

    許多年前，那個在籃球場上肆意流汗，投進三分球後便囂張的示意全場為他鼓掌喝彩的年終究還是長大了。

    懷孕養胎的頌婭姐常約逛街，有幾次無意間提起蔣聿泊，笑著打趣道，“升銘還說呢，經常見他招待應酬領導，也懂得收斂鋒芒，開車門，敬酒這些不大有麵子的行為，蔣聿泊都麵不改的做。”

    “看傻眼了？”蔣聿泊徑直從前麵繞到副駕駛座，開了車門，頭一歪示意上車。

    許抒攥了手機，神變得有些不自然，“有事兒不能現在說嗎？”

    “原本是能。”他尾音拉長，晃了晃手機，故意話鋒一轉，“現在晚了，你又不接電話。”

    蔣聿泊材高挑，原本就是打籃球出的，常年鍛煉，寬肩窄腰，優越的外在條件，此刻來了懶散地扶著副駕駛的車門，吸引了不人的側目。

    許抒不想再讓事態嚴重，窘迫地擋著臉，匆匆坐進了車裏。

    蔣聿泊散漫慣了，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替關上車門，重新坐回了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