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法獲知徐孟洲消息的這段日子裏,林雨山覺得自己仿佛又變回從前的那個樣子。
目標導向,不近人。
自認為在每一個階段都要有一個目標掛在眼前,否則就找不到生活的意義。
這種覺在徐孟洲被拘留之後,來得更加強烈。
所以,哪怕鋪天蓋地的髒水朝上潑去,也強迫自己一定要撐住。
當出租車正載著前往目的地的時候,林雨山不斷挲著手裏的那枚U盤,沉片刻對司機說:
“師傅,不去那裏了,麻煩去新能集團。”
剛下車,林雨山就看見一堆人站在新能集團門口,整齊有序地喊著口號。
“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要求嚴懲禽教師!”
雖然熱搜撤了一波又一波,靖州一中教師侵案的熱度仍舊未減。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上麵為了減輕此案對教育係的負麵影響,而慣常采用的“捂”手段。
越是不讓發聲,他們就越是認為自己接近真相,越能引發群激憤。
林雨山低下頭,將臉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從那幫人拉著的橫幅旁邊快步走過。
進大廳,還需要去前臺小姐那邊,登記訪客信息以及來訪理由才能上樓。
林雨山登記完自己的名字之後把筆還回去,耳邊約傳來那兩個前臺小姐的議論聲。
"原來就是啊……"
這是這麽多年以來,林雨山第一次來新能集團。
徑直去了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並向前臺的董道明來意。董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說董事長正在開會,讓坐在這裏等等。
看到了也當沒看到,隻是點點頭安靜地等著。
雖然網絡輿論說新能集團陷醜聞風波價大跌,可公司部依然井然有序,每個人都按部就班地完自己的工作。
就在覺得自己快要睡著的時候,董站在旁捂著咳嗽一聲,通知可以進去了。
林雨山起,忐忑地敲開了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你來做什麽?我要不是怕底下那群人把你扣住,早把你轟出去了……”
徐父剛開完月度例會,聲音還帶著疲憊與不耐煩,他扭頭看向林雨山的時候表有些驚訝。
“被人打了?”徐父皺起眉,好奇的目落在的臉和出的小臂上。
“嗯,”林雨山不避諱,隻是有些不自在地著小臂。
“……坐吧。”
坐下平複氣息,泰然道:“徐叔叔,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一件事…”
徐父忽然打斷,坐椅轉了個圈麵向,目森冷。
“如果是來求我給你們屁的就免了,沒有人比我更想讓這件事息事寧人的了。你不要以為我還想見到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徐家不會變現在這樣。”
他歎口氣,“他們黃家在靖州場手眼通天,這件事我真的沒辦法了。徐孟洲沒有犯罪,法律自然不會懲罰他。隻能等風頭過去,所有人把這件事忘了就好了……至於你,我勸你最好主一點,等他無罪釋放之後主跟他斷幹淨,他已經被你害得抬不起頭了!”
林雨山口發堵,失地搖頭。
“就這樣嗎?徐老師作為一個人的尊嚴和名譽,在你心裏就一文不值嗎?”
“徐叔叔,謠言是可以殺人的!這樣放任下去謠言隻會愈演愈烈!現在大家都很重視輿,因為輿左右判決結果的事件也不是沒有。現在已經被黃楹掐著脖子,以後豈不是更加製於人?”
"嗬嗬……"徐父被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稚發言惹得怒極反笑,語帶嘲諷:“你才多大,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徐父翹起二郎,子往後靠了靠,“不過,我倒是想聽聽聽你有什麽高見…”
林雨山淒然一笑,淡淡開口:“我沒有什麽‘高見’,我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幫徐老師徹底解。”
手,從口袋裏拿出裝著那枚U盤的塑料封袋,木然道:“這裏是新能集團自立以來與靖州市電力集團往來的財務明細,其中也包括私人賬戶的往來。”
二人其實彼此心裏都清楚,說好聽點是往來,用正常人的口吻描述,就是行賄。
徐父盯著林雨山手中那枚U盤,心似是被人住了命門般,表麵仍是不聲。
他手指扶手得泛白,低聲音問:“哪兒來的?你怎麽有這個?”
林雨山簡單陳述:“徐老師電腦裏的文件。他說您不放心外人,偶爾也會將這些公司機給他把把關。原本這些文件已經損壞,現在被我恢複了。”
“……裏麵的容你已經看過了嗎?想玩什麽把戲?”徐父見正,知道也許不是開玩笑,試探著問:“它對你有什麽用,你想拿這個要挾我?”
林雨山聲線陡然沉下來,“…您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要挾’。”
話鋒一轉,“不過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您的兒子。”
辦公室牆上掛著一幅油畫,是莫奈名畫《睡蓮》的仿作。
林雨山將U盤收回口袋,凝視著畫中靜謐的藍黑湖水,喃喃自語。
“我知道,這段時間關於新能集團醜聞的熱搜都是您買的,目的是為了下教師侵案在大眾心裏的重要程度。醜聞的源頭隻有兩個,一個是學校,一個是新能集團。想要大眾讓轉移視線,就必須要大肆渲染另一個源頭。”
“說實話,我不在乎您在那些熱搜詞條裏對我極盡醜化。因為我和您沒有任何緣關係,您當然可以隻保護自己的兒子。如果讓我承擔罵名能讓徐老師好過一點,我很願意。”
徐父抬起眼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林雨山穩了穩氣息,繼續說:“從前,我一直以為您是那種為了家族生意可以放棄親的人。至徐老師從小到大都是這麽覺得的。在他心裏,您沒有作為父親真正地過他。”
“可我覺得,您的心裏是有他的對嗎?您可以為了他,用新能集團的名聲來幫他抵擋流言蜚語,也可以為了他的自由快樂,放下讓他繼承企業的執著,這一切不都說明您是在乎他的嗎!”
徐父一時無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裏充斥著怎樣的緒。
“徐叔叔…”林雨山抿了抿,“為了徐孟洲,可不可以破釜沉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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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父眼神飄向,似乎在等繼續說下去。
一字一句,聲音發。
“為了徐孟洲,為了他不再被黃家牽製,您將這些年來新能對電力集團的全部行賄證據都上去,好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裂的脆響,碎瓷片和茶水濺到林雨山腳邊。
徐父怒火中燒,暴喝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這些證據是足以讓黃家人因為賄罪坐牢,可集團呢?我自己呢!誰能保證我的下場?我苦心經營了半輩子的心就這麽毀於一旦!你安的什麽心!”
林雨山抬手拂去上的水漬,堪堪道:“在來這裏之前,我本來是要去信|訪舉報接待室直接提證據的,可我還是來先找了您,希您能主坦白。”
“就因為這是您欠了徐孟洲的,必須要親自還給他。”
中一陣酸,忍不住哽咽。
“當年您為了自己的公司一意孤行要和黃家聯姻,利用徐孟洲的婚姻為公司謀取利益。可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您拿來利用的工!”
“是人都會有七六,都會在意旁人的看法!眾口鑠金,徐孟洲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師,卻被他珍視的學生和同僚們唾罵至此!他該有多難過您想過嗎!難道他的心,一點都不值得您在乎嗎?!”
“徐叔叔,這麽多年了。是您欠他的,該還了!”
“求您了!”
尾音在房間裏回。林雨山靠在椅背上重重息,仿佛耗盡了全力氣。
再次慨自己的無力與渺小。
孑然一地上了賭桌,卻要借著徐父的新能集團為籌碼,去力一搏。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損的還是徐孟洲的至親之人。
多麽自私。
可太弱小,連籌碼都沒有。否則,寧願跟著那個人一起下地獄。
如果那個人總是能全而退,那麽貪汙賄呢。
要讓黃楹的後半輩子,都在監獄裏懺悔。
關於徐父會不會主向紀委監委代自己的行賄行為,林雨山並沒有得到一個明確表態。
隻是告訴徐父,自己會在兩天後的上午九點,將U盤作為證據準時到市裏的信訪接待。
明白,徐父也明白,主代會比被人檢舉揭發,懲罰要輕許多。
關於父親的那套房子,過戶手續已經辦妥。
現在,在靖州已經沒有家了。
黃楹告訴,明天自己會委托律師主撤訴,讓立刻去給父親辦遷墓的事,越快離開靖州越好。
其實林雨山何嚐不知道,黃楹將的一切掏空以後,即便不主撤訴,自己也拿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就是要賭一賭主撤訴的可能。
原告主撤訴,就意味著向所有人宣告事是一場誤會,徐孟洲就能清清白白地出來。
林雨山上了地鐵,坐在靠邊的位置,目落在手腕帶著的那條海藍寶碎鑽手鏈上。
列車啟,腦海裏不閃過離開前,徐父同說的最後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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