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農莊里恢復平靜。

雨勢也終于在傍晚時分小了些，但路面上積水很多。夏天剛到，招來不蚊蟲。

好天然的農家樂莊園在大部分時候是桃源仙境。

但在這時，像是被天災圍困的一孤島。

盡管在民宿里好好待著，就沒有什麼潛在危機。

但那群高層又是說自己頭風、頭暈各種病都被嚇了出來，一下午在院子里走來走去。

段宵開的車是陸嘉澤留給他的一輛路虎。

他回來的時候，把許霓嚇了一跳：“你沒走？”

“橋被洪水沖崩了，在修。車今天出不去。”段宵往后看，“我才看見崔助發來的信息，夏仰回來了嗎？”

“醫院那邊都說接到你公司那位CIO，也及時送進病房了。來回路上大概一個小時…按道理來說，夏仰是該回來的。”

許霓手里還在打電話。

沒被接通，突然不太敢看他。

“開的什麼車？”他往院門口那的空地掃了眼，問道，“是那輛綠皮卡？”

“對。”許霓臉也不太好看，“我這里在聯系山林防護隊和附近鄉政府…”

段宵已經沒耐心再聽完，重新回了車上，打開手機：“你在這聯系急救，我待會兒把位置發給你。”

許霓忙喊：“帶個本地人吧，你怎麼知道你一定能找到——”

話本沒傳到他耳邊去。

只剩下風馳電掣的車尾氣飄散在風里。

車左拐右拐地往那條山路下面開，岔路口特別多。

雨在這時已經停下了，但風一吹過，茂林中的松針葉片上陡然還是會被刮落一大片雨珠。

段宵看著自己手機地圖信號里的另一個點徹底消失，臉越來越冷，握著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掐。

他朝著大致方向的那條路開過去，天已經黑了。

車燈亮著，段宵開得慢。

約在路邊看見了一輛綠皮卡。

但那輛車的狀況不太好，車頭直直撞向了一棵樹，車前蓋正冒著煙。

難聞的汽油味散發著，仿佛在告知他這里發生了多危險的事。此刻的寂靜無聲，也像是上天在挑釁他來得太晚。

段宵急促了一路的呼吸在這一刻，剎然停住。

他開車門的手甚至抖了下。

這種心口被掐的覺，上一次還是聶小仗出現在夏仰公寓的那天晚上。

林子里靜謐無聲，心跳都顯得震耳聾。

段宵雙目赤紅，額發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驚出了汗。他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的源往車窗里照進去，無疑抱著賭的分。

他從來不怕賭輸，卻除了這一次。

出人意料的是。

車里居然空的，沒有人在。

仿若劫后余生，他暫且松了口氣。

雨已經停了近兩個小時。

段宵開著車，一邊狂按喇叭，在山林里炸響著。

他慢慢地繼續往前開，似乎怕看錯。

雨刷又刷了刷了一遍車前的玻璃，顯現出路邊那個往車這里走的白影子。

還在有氣無力地對他招手。

大晚上的，活像個索命的鬼。

夏仰上依舊穿著他早上給的那件白棒球服，人瘦瘦地套在里面。拉鏈拉到頂上，整個人很怕冷地在服里。

頭發被淋過，但也快被林子里的夜風給吹干了。

臉也發白，像是被凍的。

見他下了車，才呼出一口熱氣哈了哈手心，看著很平靜地說：“是你過來了啊，我聽見車聲就猜到有人了。”

段宵眼睛紅了。

發梢上的雨水順著眉宇那落下來，像淚。

他難以預測自己此刻的嗓音，有多啞多沙：“我在前面看見你開的那輛皮卡車。”

“哦，我回來的時候走錯了兩個、還是三個岔路口，忘記開多遠了。那輛皮卡車的剎車片有問題，剎不住了。”吸吸鼻子，“我想停車，只能點剎著找棵樹撞上去…然后它車前蓋都冒煙了，我怕它炸。”

夏仰腦子還的，條理不清地說這些話。

想解釋自己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里，發生了多驚心魄的事。

卻又更像個小孩一樣。

在跟最親的人訴苦，想得到安。

“所以我下車走遠了點，我不敢走山里的路。只能沿著這條路朝有燈的方向直走，那邊好像也有個鎮子。”

其實每個思路都是對的。

但邊說，邊地緩緩蹲在了地上。

似乎是后知后覺到了驚險和慌，夏仰說完這些話，終于沒忍住在哭，抹著臉上的眼淚嚎：“對不起，段宵…我有點害怕。”

段宵大步走上前，半跪在面前把人抱住。

他崩潰過一次，這才覺自己的心跳聲回來了。順著背脊輕拍了幾下，吻落在發頂。

像是在安，又像是在跟自己說：“不怕了，不怕，你做得很好。”

后怕的，又何止是。

“我的手機也沒電了嗚嗚嗚嗚，信息沒發出去…還掉進了馬路下面的那個里！我怕有蛇，你可不可以幫我撿回來？”

邊哭著說，邊把手里一直握著的那壯子遞給了他。

段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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