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男人裝了一杯熱水出來，仰著脖子正在喝，鋒利的結隨著吞咽上下滾，溫柚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勾走視線。

 須臾,云深放下杯子,舌尖了下潤的角,轉過來看溫柚,開門見山道：“什麼時候走？”

 這個“”指的自然是溫檸。

 “最多一周。”溫柚回答道，“做完手再歇兩天，我會送回爸媽那兒。”

 “行。”

 云深面無表地點了點下頦兒。

 忽然沉默無言。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溫柚了指尖，主關心道：“你現在覺怎麼樣？還燒嗎？”

 “有點。”

 云深蹦出兩個字,沒后續了。

 漆黑的眼睛側過來,冷淡地覷著。

 氣氛再次沉寂。

 溫柚到莫名的尷尬，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和說話,還是不耐煩在這兒。

 “那個……”溫柚聲音放輕,“我去拿耳溫槍,你再測一下？”

 云深沒有回答。

 他整個人轉過來，走近兩步,來到與溫柚一步之隔的地方。

 “沒別的話要說了？”他沉聲問道，視線順著眼睫落下來,似是冷淡，又似無奈。

 溫柚張了張,還未吐出詞句,又見他扯了下角,像是被整得沒辦法了,不太耐煩地提示：“今天是什麼日子？”

 “啊……”溫柚發出一個單音節，拖長音，還沒想好后面說什麼。

 當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12月20日。

 云深的生日。

 因為今天一整天都哄哄的，他病得很重，又有溫檸在旁邊，溫柚沒找到機會和他說幾句祝福的話。

 所以今晚一直心煩意的，在房間里坐不住。

 “學長，生日快樂。”溫柚小小聲說道，“我沒忘記，還給你準備了生日禮，今天早上就放到你床頭柜上了，你剛才在房間里沒看到嗎？”

 ……

 他還真沒看見。

 一進門先洗了把臉，換了服，然后就煩躁地坐在落地窗邊，公司報表都看不進去，自然也沒心思在意這麼大的房間里多了什麼。

 男人的聲音緩和了些，吊兒郎當地問：“你送什麼了？不敢當面拿給我？”

 溫柚：“你看了就知道了。”

 后面那個問題，不想回答。

 云深挑了挑眉，心想要不現在就回房看看，門鈴卻在這時突兀地響起。

 男人氣定神閑，像尊大佛似的站在原地，一不。

 溫柚只好轉走出廚房，來到玄關，看了眼可視門鈴，見來人是業管家，打開門，從管家手里接過一個方方正正的藍紙盒。

 紙盒頂部明，溫柚看到里面裝著一個約莫六寸大小的油蛋糕。

 因為大一那年的悲傷回憶，加上溫柚昨天占卜失利，心低落，所以沒有想過要給云深買蛋糕。

 紙盒外面著訂單信

 息，溫柚拿起來看了眼。

 稀奇。

 竟然是他自己買的。

 溫柚捧著蛋糕盒，緩步走回餐廳。

 云深閑倚著一把高背椅，抬起眼睛看。

 這一瞬，他心念微，莫名覺得眼前這個畫面有點悉。

 溫柚抱著個淺藍蛋糕朝他走來，這個畫面，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

 “哥，你不是說不過生日嘛？”溫柚把蛋糕放到桌上，笑著道，“怎麼又買蛋糕了？”

 云深拉開椅子，姿態囂張地坐下，漫不經心道：“突然又想過了。”

 溫柚站在他旁邊解開蛋糕盒的系帶，輕輕拎起上方的蓋子。

 餐廳燈暖亮，將調偏冷的淺藍蛋糕照得暖了幾個度，其上點綴的水果鮮艷滴，溫柚忍住拎一個藍莓出來品嘗的沖，先把蛋糕完完整整地推到云深面前。

 “壽星開刀吧。”

 云深起眼皮，很沒人味地瞅：“這就開刀了？”

 見溫柚一臉茫然，云深手敲著桌面，冷笑：“你過生日也這樣，蛋糕一上來就開刀？”

 溫柚反應過來，難以置信道：“哥……你要點蠟燭嗎？”

 以前和云嬈一起給云深過過幾次生日，知道他最煩儀式那一套，每次都是蛋糕一上來就切了分掉，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云深懶靠著椅背，揚眉：“試試。”

 溫柚震驚，不知道他今天哪筋搭錯了。

 餐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也就是說，今晚只有一個人給他過生日，為他完這些慶祝儀式。

 溫柚呼吸放輕，莫名有點張。

 問云深想要幾蠟燭，云深隨手拿起最的那一，直接在了蛋糕中間。

 看他這副簡單暴力的模樣，應該會好應付的。

 溫柚緩了口氣，走出去把

所有燈都關了，然后黑來到廚房，用燃氣灶取了一豆火苗，帶回餐廳，點亮蛋糕上唯一的那蠟燭。

 溫暖的燭火搖曳，映亮男人英俊而鋒利的面孔。

 他眉眼低垂，五的棱角廓好似掩上了一層暖暗的紗，明明滅滅，顯出幾分和來。

 溫柚拉開椅子坐到他旁，不由得屏住呼吸。

 男人漆沉的視線投來，薄輕啟，角噙著微不可查的笑意：“唱吧。”

 溫柚忽地抬起眼，一臉莫名，毫無氣勢地瞋他。

 竟然還要唱歌？

 只有一個人唱，多奇怪啊。

 溫柚踟躕著，就見云深坐姿如閑云野鶴，幽黑的眼睛要抬不抬地睨著，一臉的好整以暇。

 溫柚覺得自己像一團從深冬穿越至盛夏的雪，在這如同烈日暴曬般的目中本堅持不了多久，終于抬起熱的雙掌，輕輕合十拍打，唱了起來：“祝你生日……”

 “你干嘛。”溫柚才唱四個字，舌尖一轉，整張臉頓時漲得通紅，“干嘛拍我！”

 鄰座的男人手肘擱在桌上，修長手指抓著手機，堂而皇之地將鏡頭正對。

 “

 咋呼什麼。”云深目垂下，隨手拍了張蛋糕的照片，“誰過生日不拍照？”()?()

 一豆燭火在深暗的空間中搖曳，微弱如螢，溫柚的臉卻被這點熱度悶得燙紅，聲音染上幾分嗔意：“拍你的蛋糕，別拍我。”()?()

 云深輕哂了聲：“你生日那天，多個機位對著我們拍？”()?()

 溫柚：“你坐那兒跟個大爺似的，又不唱歌，拍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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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挑眉：“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唱歌？”

 溫柚心慌了下，很快便鎮定道：“我看錄像了，拍得清清楚楚的，你都沒有張一下。”

 云深恬不知恥道：“哼唱聽說過嗎？我不張也能唱歌，攝像機拍不出來罷了。”

 ……

 論不要臉，這位哥稱第二，沒人敢越過他去。

 溫柚說不過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臉現在有多紅，手著桌角，像個拒捕的犯人，仍在拼盡全力抵抗。

 眼看蠟燭燒了快一半，這場對峙似乎還杳無盡頭。

 云深放下手機，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先許愿吧。”

 溫柚耳尖滾燙，心下頓覺不妙。

 就見這位哥漫不經心地勾起角，漆黑的眸底跳躍著火，脊背離開椅子，子稍稍前傾，靠近桌上的蛋糕，嗓音低磁，煞有介事地許了愿：

 “我今年的愿，就是希今天晚上，有個溫柚的小學妹，邊給我唱生日歌，邊讓我拍照。”

 ……

 太犯規了。

 他以前過生日，從來就沒有許過心愿。

 今天不僅許了愿，還把愿直接說出來！就為了為難！

 溫柚心跳的聲音震得耳都發疼，攥著桌角的手落下來，改攥著擺，最后兩只手到一起，互相捻著指尖，在做最后的掙扎。

 男人含笑瞅著：“你哥今年過得圓不圓滿，全靠你了。”

 溫柚長吸一口氣，終于還是敗下陣來。

 今天壽星最大。

 在心里這麼對自己說，輕抿了抿，低低的歌聲從邊飄出來。

 一邊唱，溫柚一邊輕輕鼓掌，眼神含著幾分慷慨赴死的意味，角卻控制不住地冒出細小的弧度。

 看到云深舉起手機，神態閑散地，似乎還找了個角度，給拍了幾張照。

 孩眉眼低垂，長睫末端仿若沾染了燭火的微，隨著呼吸、唱，那點微輕輕，比搖曳的燭火更加引人注目。

 溫柚不敢看他的表，悠悠地唱完一首歌，如蒙大赦，長舒一口氣，忙對云深說道：“哥，快吹蠟燭。”

 話音落下，男人終于不再難為，散漫地往前一湊，薄翕，吹滅了蠟燭。

 隨著燭散去，四周霎時陷黑暗。

 一切仿佛都按了暫停鍵。

 唯有呼吸聲在織，一道沉穩，一道急促。

 溫柚嘩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仿佛對黑夜過敏一般，飛快跑到電燈開關，按亮了所有能發的燈。

 用盡全力

 調整呼吸，轉慢騰騰地走回來，也不知自己的神態自然不自然，故作從容地對云深道：()?()

 “哥，現在可以下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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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止他又突發奇想整什麼幺蛾子，溫柚眼疾手快地把刀遞給他：“我了，快切一塊給我吃。”()?()

 云深難得聽指揮，手

握著刀，卡卡兩下快準狠，切出一塊帶著許多水果的蛋糕，放在紙盤上，遞給溫柚。()?()

 溫柚淺嘗了一口，油清甜，糕胚松，出乎意料的好吃。

 看起來不是隨便買的呢。

 見云深不再手，溫柚疑道：“你不吃嗎？”

 云深了后頸：“嗓子痛。”

 “噢。”溫柚點點頭，“生病了確實不能吃這個。”

 所以他買來，也只是給一個人吃。

 溫柚低下頭，心跳至今無法平復。

 以為他不吃就會走了，沒想到過了許久，他還坐在原位上，淡定地刷著手機，目時不時也轉過來，看一眼。

 溫柚不由得又想到剛才他拍的那些照片。

 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那會兒太張了，很有可能被拍得像個傻子。

 溫柚咬著蛋糕叉走神，忽然間，聽到旁的男人喊了一聲。

 見云深出這麼安靜的目，并不張揚，也不傲慢，淺淺投落在臉上，像穿過樹梢淌下的月。

 “忽然想起來。”他看著，聲音低低的，略有些猶疑地問，“大學的時候，你是不是送過我一個生日蛋糕？”

 溫柚微怔，心臟一下子像被他平淡的詞句攥住。

 張了張，極為緩慢地，答非所問：“你還記得啊？”

 怎麼可能會記得。

 那蛋糕明明被他忘在窗臺上，在北城數九隆冬的寒風中，整整一個月都不曾被人問津。

 最后跌落雪地，化作骯臟的泥土。

 可是，今天為什麼突然想起來了。

 想起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點也不像他的風格。

 溫柚強下心底的緒，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頓了頓，又問：“怎麼突然想起那個？”

 云深手搭在桌上，指尖輕敲著，云淡風輕道：“就隨便想想。”

 溫柚：“噢。”

 云深瞅著，剛才的話還沒說完：“我想著，我們認識，好像有十年了？”

 “不對。”他兀自說道，“今天二十九了，高三那會兒才十七，那就是認識十二年。”

 十九年。

 溫柚在心里報出一個數字。

 從八歲那年，到如今，認識他整整十九年了。

 溫柚順著他的話道：“十二年，確實很久了。”

 “嗯。”云深慢悠悠地道，“我最近，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在想。”

 “和你認識這麼多年。”他嗓音極低，角帶著一似玩味，又似坦誠的笑，輕描淡寫地對溫柚說，“以前怎麼從來沒發覺，你這人這麼好玩。”

 他頓了頓，聲音驀地放輕，嘲弄自己：“跟個瞎子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從來不長心的狗子要玩認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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