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他對白婉完全沒有,那定然是假話,
但以裴風南的子,面對這麼多人直勾勾的視線,絕不能對生出半點憐憫與袒護之。
鐵面無私,這才是正道大能應有的做派。
“道友可是想要一個證據?”
謝疏笑笑:“在他們出發前往東海之前,我為每人都設了道劍心決,以我劍中之靈時時相護。如今召我劍靈出來,能在它找到尊夫人未散的靈力——裴道友想看看嗎?”
謝鏡辭猛地抬頭。
劍心決,乃是化神以上的劍修,能以劍靈充當護盾,倘若攜帶之人了致命傷,能為其抵消死劫,并把施咒的劍修傳送到邊。
這件事莫說白婉,就連也不知道。
難怪裴渡接了白婉那一擊,居然還能勉強保持那麼久的清醒,想來與劍心決不了干系。
“你不是一直嫌我和你娘管得太多嗎,說什麼長大了能把事理好,不要我們時時刻刻跟在邊。”
謝疏察覺的啞然,撓頭笑笑:“就,還是有用的嘛哈哈。”
“除卻劍靈,我們還有另一證據。”
云朝右手微,現出一顆圓潤留影石,倏然抬了眼,看向在場一名白發白衫的俊雅青年:“流云真君,你不妨細細看看。”
原來那就是流云真君。
謝鏡辭聽聞過這位大能的名頭,如今得以一見,只覺肅肅如松下風,好似流云映月,自有一派風骨。
白婉脊背一抖,連聲“師尊”也不出,滿心惶恐無宣泄,堵在臉上,生出滾燙的火。
云朝的作毫不拖泥帶水,不消多時,便有影像浮于半空。
流云真君的臉越來越白。
周遭安靜得落針可聞,當聽見那句“化灰灑落江中”,白青年靈力暴起,驟然涌向白婉前!
“師、師尊。”
流云真君未下殺手,靈力奔涌,一并浮在半空。面慘白如紙,沒有多余氣力去擋,聲線抖不已:“我、我知道錯了,那時我年紀尚小,什麼也不明白……我們做了這麼多年師徒,我心已改,早就明白是我不該!”
側一名長老小聲道:“真君心平氣和,心平氣和,你要是手,這觀月閣就完了。”
青年沒做應答。
他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如今卻遭到當頭一棒,得知關門弟子不過是個心險惡之輩,那麼多年的教誨,頃刻之間全了笑話。
就連之后白婉進瑯琊行刺,這般想來,竟也是得益于他所教授的功法,無異于助紂為。
畢生所學傳給了這樣一個人面心之徒,他怎能心平氣和!
另一名長老看熱鬧不嫌事大,嘻嘻一笑:“還沒完,接著看。”
第二段、第三段回憶結束,到裴風南了面無的紙人。
他雖是因為白婉長了與發妻相似的臉,才對一見鐘,但一見鐘,那也是“”。
為裴家當之無愧的主人,他一直以為自己將這個人牢牢制在手中,沒想到連最初的相遇……都是以一己之力謀劃的?!
他心神巨震。
更不用說在下一段影像里,清清楚楚記錄了與裴鈺是如何談,費盡心思整垮裴渡。
自從裴鈺在歸元仙府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他便有所懷疑,思忖著當日在鬼冢里的貓膩。
但他不敢細想。
如果裴渡真是無辜,將那孩子打落深淵的裴風南,便也了罪人。
他可以做錯,但他不能知道。
一旦真相被破,他就再也不是毫無污點的正派魁首。無論事實如何,裴風南都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然而如今這幅畫面,卻在生生把掌往他臉上打。
還是當著諸多同僚與幾個小輩的面。
第三段影像結束,云朝便停了靈力,準備將留影石收回。
那位看熱鬧最厲害的長老向前一探:“云道友,這石頭尚有彩,理應還有容。”
這是個活了千歲的老前輩,平日里最科打諢,沒個正形。
云朝聞言一頓:“余下的容,恐怕有損裴道友聲,不如私下解決。”
豢養年算不得多麼十惡不赦的大罪,還沒惡趣味到當眾宣傳,全當善心大發。
沒想到裴風南立馬接話:“無礙,繼續便是。”
他問心無愧,不可能名聲損。
云朝有意瞞,反而會讓在場其他人生出懷疑,到那時候,他就很難解釋得清。
云朝狐疑看他:“你確定?”
于是留影石上畫面繼續。
于是眾人一起陷死寂,裴風南的雙眼失去高,終于明白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老前輩:“哇哦。”
“你這、你這……!”
裴風南怒氣上涌,劍氣直指:“不知廉恥!”
“不知廉恥?你說我不知廉恥?”
白婉心知走投無路,干脆和裴鈺當初一樣破罐子破摔:“先看看你自己吧!因為我和發妻長相相似便與我結為道,你,那我呢,我算什麼?一個替?”
哈哈一笑,眼里已有了幾分癲狂的味道:“你說我陷害裴渡,分明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當初把他帶回家,是誰說要把他養裴家的劍,你不過是想要條忠心耿耿的狗!裴鈺怕你,明川懼你,裴渡倒是曾對你心存激,你是怎麼對他的?知道修真界里的其他人都怎麼看你嗎?偽君子!”
謝鏡辭皺眉,到旁年長睫一,輕輕握住他的手。
“我——”
所說句句屬實,裴風南無法反駁。
他曾以為自己有個溫婉賢良的妻子,結果是個將他當作搖錢樹的毒婦。
他曾以為裴府高不可攀,結果卻是個人心散盡、骯臟不堪的泥沼。
可憐可笑,他一生高高在上,事到如今卻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環顧邊,才發現一個人也沒留下。
事怎會變這樣?今后這個修真界……會如何看他?
謝鏡辭靜靜看他沉著的外殼碎去,蒙上無措的茫然,嗓音極冷:“前輩,既然已經知道真相,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裴風南沉默片刻。
再開口時,他的聲線沙啞許多,雙目混濁,目落在裴渡眼前:“當日……是我錯了。抱歉。”
白婉說得沒錯,在那三個孩子里,只有裴渡不怕他。
他從來不過生辰,因而很有人記得,在裴渡進府中的第二年,曾給他做過一碗長壽面。
男孩眼底是拘謹的期待,低頭攥衫,可他當時是怎麼做的?
裴風南面無表地拂袖:“浪費時間,去練劍!”
而今他家破人亡,淪為天下所有人的笑柄,連向裴渡道歉、求他回來的勇氣都沒有。
名聲與家人,他什麼也不剩下。
謝疏道:“我們會將這段影像告知天下,至于白夫人,給仙盟置不過分吧?”
[真可憐啊,裴風南。]
系統的聲音來得猝不及防,饒是它也在吃瓜看熱鬧:[事都快結束了,有個好消息,只剩下最后一個人設,位面就能修復完。]
謝鏡辭悄聲應它:“什麼人設?”
系統嗯哼一聲:[馬上就來。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完這個設定的最后一項任務。]
把神識往下一瞟,挑了挑眉。
悟了。
作為大小姐,除了惡毒,最突出的特質是什麼。
有錢啊!
那作為一個有錢人,除了使壞,最擅長做的是什麼。
甩錢啊!
哪個惡毒二沒仗勢欺人過,哪個讓人恨得牙的有錢人,沒趾高氣昂拿出一張支票,說出那句經典臺詞。
正合意,系統終于干了回人事,面對裴風南這種人,惡毒就惡毒吧。
“前輩養裴渡十年,必然花費了不財力。”
四下俱靜,謝鏡辭上前一步,與裴風南對視:“他準備了這個,托我給前輩。今日一別,便當兩不相欠吧。”
眾目睽睽之下,一頁紙片被緩緩前推,來到裴風南前。
那是一張嶄新的銀票,伴隨著清凌決絕的聲線,毫不留:“一百萬,離開裴渡。”
裴渡眸微。
他對此事并不知,謝小姐卻聲稱了他的囑托。時刻都在小心翼翼,在眾人面前維護他曾被輕視的自尊。
……他的心口幾乎倏地就下來。
裴風南默然而立,良久,自間發出一聲低笑。
他習慣將所有人看作附庸,直至眾叛親離,才終于知曉其中苦痛。
除了一把劍,一棟宅子,滿目荒唐的名聲,他還剩下什麼?
剎間靈力驟起,風聲呼嘯,但見一道白蔓延如縷,裴風南竟吐出一口鮮,須臾白發!
“不好。”
紊的靈力四沖撞,其中一位長老蹙眉掐訣:“裴道友道心已……還請諸位助我護法。”
“謝小姐出手真大方啊。”
莫霄后退一步,避開橫沖直撞的狂風,目瞪口呆:“一百萬靈石,能夠我活幾輩子了。”
孟小汀瞥他一眼,恨鐵不鋼:“你不懂,那踐踏裴風南的尊嚴,讓他再也沒臉纏著裴渡,彼此之間劃清界限——之前在裴府,他不是一個勁想讓裴渡回去嗎?”
原來這就是神奇的修真界!
莫霄懵懵點頭。
真希全世界都能像這樣輕視他的尊嚴。富有的漂亮姐姐們,快來踐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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