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想到這人其實一直對自己不錯,楚翊又有些懊悔,于心不忍。
后果然漫長地靜止,沒有一聲息。
楚翊愈來愈惱,不該那樣說。
可“蘇探微”為何一直這樣不識好歹,執意要和母后在一起?他過往騙自己,哄自己,說了一堆曲意逢迎的場面話,原來都是目的不純的,堂堂天子要如何原諒?
他差一點兒,就把自己的整顆心都挖出來,和“蘇探微”推心置腹了。他不止一次地想過,真的,就像父皇和那些文臣武將相莫逆般,把全部的信任,嘗試著給一個人,那個人便是“蘇探微”。
但“蘇探微”辜負了這份信任,他甚至將之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一串彼此對峙,探聽著呼吸聲的規律的沉默中,陛下嘗試放慢心跳,正準備轉。
忽然兩肋被人起,一道巨大的,不可撼之勢,將他從地面提拽,小皇帝如飛翔的雛鷹似的,張開了的胳膊,猝不及防地飛到了馬背上。
而他的背,就靠向后那個炙熱寬廣的膛,宛如巖漿般,有什麼將要噴薄而出,楚翊幾乎不得這種火熱焦灼的覺,掙扎得厲害。
一雙結實致的臂膀,繞向他前,以一種不可阻擋、不容拒絕的勇力,拽后馬韁,紅鬃的漢馬在如此嫻的馬下,聽話得猶如提線木偶,前蹄朝上揚起。
神駿的寶馬,如有靈,完全地服從控。
兩只前蹄的蹄鐵刮地面,卷起一撲面而來的風沙,就那麼疼地拍在臉頰上。
陛下已經顧不上討厭了,他驚慌失措地要抱馬脖子,扯住馬背上梳小辮兒的紅鬃,好保持穩定的姿勢不摔落下去。
“蘇探微!”
陛下暴怒大吼。
可是孩子氣的聲音,再怎麼慍怒,也只如同豹嘶鳴,其勢,與貓無異。
楚珩勾了薄,笑了下,一手握住了他的固住,攥韁策馬,雙一叩馬腹,唰地,在他.下好似一個聽話的小玩似的漢馬,飛馳如電,在獵場上撒蹄繞圈飛奔起來。
歲皇城凜冽的秋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又干又冷,打得陛下臉蛋生疼。
這是從未有過的新奇的驗,既新鮮,又刺激,更教人驚悚。
陛下早就忘了別的事,專心在馬背上坐好,直到漢馬不知疲倦地載著兩個人繞著箭靶跑了一圈又一圈。
陛下已經掌握如何在奔馳的馬背上保持平衡的技要領,能夠穩穩當當的,讓自己在沒有他的保護下,也不會被摔出去了。
這就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天賦,孫海看得艷羨,心里暗暗地想。
遠遠地,他瞥見起居郎向自己打了一個手勢,請他遞上弓箭,孫海連忙會意,教一旁小侍送上長弓和箭筒。
馬經過時四蹄不停,楚珩飛長臂一攬,抄走了弓與箭,在陛下甚至都來不及有所反應的時候。
接著,漢馬在他催下,繞場不停。
楚翊微微回頭,只見他長臂輕松自如地扯開了弓弦,不用借助任何外力,便是弓如滿月,離弦之聲一經彈響,陛下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支羽箭筆直地穿過了箭場上礙事的秋風,強勁地釘向了遠幾乎看不清的紅靶心。
小皇帝震驚莫名,他不敢相信。
但漢馬載著他們跑向終點的箭靶時,這一次楚翊看得一清二楚了,是真的,分毫都不差地,箭頭扎在靶心上!
說不佩服是假的,可楚翊不能容忍自己產生這種心理。
這是一種投降與背叛。
終于,漢馬停了下來,楚珩就在他后,長弓朝前一橫,將陛下兜懷中。
他垂下眼簾,掛著淡淡的一縷笑意的眸,和煦溫地看向傻不愣登的兒子:“箭是這樣的。臨敵時,沒有傻站樁子不會移的笨蛋。”
“……”
原來是秀了一手,拐著彎地罵朕呢,以為朕人小聽不出來?
楚翊把欽佩藏在心里,外面是一臉的不服,“蘇探微。”
“臣在。”
馬兒此刻不再跑,乖覺地在原地踏步。
夕沉下去了大半邊,遠山一片墨綠的頂峰上,簇擁著大朵牡丹般的暈紅,似燃燒的,沿著連綿起伏的山勢涌著蜿蜒流下。
陛下認真地道:“朕看你,和那些等著吃空餉的人不同,你還是有用的人,屈居文淵閣不行,朕還是把你弄到前朝去吧,只要你說,宰相,還是尚書,隨你挑選。”
天底下,只有皇帝敢把位標價出售。
饒是如此,這個皇帝也是個失德的昏君。
楚珩毫也不惱,順著他話含笑問:“條件呢?”
陛下果然便道:“你不許再肖想朕母后。”
他想,自己對這個逆臣還算是不錯了,這個臣賊子,有不臣之心,不倫之念,惦記他的母后,他在得知之后沒有立馬殺了他,就已經是仁慈了,現在還開這麼高的“價”,要是這個逆臣還有一兩分的知道飽足,都該立刻激涕零地接下。
楚珩的長指過陛下沁汗的額,指尖一彈,甩下一圈水跡。
皺了眉,用干燥的袖口替他臉上的汗。
陛下僵的,一不。
喂。朕在說很嚴肅的事,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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