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了我的馬桿……”為首的男人看著踉蹡站起的吳昭白，一字一頓問：“就用你的命來賠，怎麼樣？”

吳昭白攔在妹妹前，臉上的憤怒多過恐懼：“要殺便殺，我吳家世代清白，豈會……”

吳春白突然越過兄長，將他往后拉了兩步，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家父乃是當朝戶部侍郎吳聿！”

那男人像是聽到天大笑話：“當朝戶部侍郎？當朝何在？”

“當朝已經亡了！”有一人眼中泛起貪婪的兇：“走，進去瞧瞧戶部侍郎家中都有什麼好東西！”

幾人舉著刀，如惡匪般奔吳家。

在那為首男人的示意下，另有一名兵卒拔刀向吳家兄妹而去，吳春白一邊拉著兄長后退，一邊強自鎮定著道：“……卞將軍京，勢必要稱帝！稱帝又豈能無文臣穩固局面！”

“今夜局面混，卞將軍無暇過問城中之事，可待來日卞將軍發覺無人可用時，卻未必不會追究今夜謀財之后卻又肆意殘害員士人者之過！”

舉刀的士兵手中刀刃正要近落下時，為首的男人瞇起眼睛，道：“讓說完。”

吳春白攥著同樣在抖著的兄長的手腕，神竭力保持冷靜：“將軍只需以我和家兄為質，事后家父和族人必會折返……我吳家如是，其他宦人家亦可以此計暫囚之，以備之后為新朝效力……屆時將軍且以此獻功與卞將軍，必可得卞將軍賞識重用，好又豈止眼前這尺寸之利！”

那男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吳春白：“看來你這小娘子不單想自救，還想救其他宦人家……”

“不過你說得很對，這的確是個立功的好機會。”男人眼神閃著，思索道：“我高抬貴手囚而不殺，說不定還能賣那些宦人家一個人……”

吳春白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只聽那男人道：“你提醒得很好，之后我會考慮采納，但是你二人——還是得死。”

男人眼底逐漸浮現狠的厭惡，以及掌控一切的快：“臨危不，聰慧面，教我這沒腦子的人做事是嗎……”

“老子最厭恨的就是這幅你們這幅時刻高人一等的臉，我偏要看看，這張臉究竟能面到幾時！”

男人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殺了他們，剝裳丟去街上！”

他話音剛落，那名士兵便再次揮刀，后方另有一人翻下馬，也惡狠狠地舉起了刀。

其他人已將吳家兄妹二人視作必死之，連同那名為首者，如蝗蟲般涌吳家。

眼前的刀即將落下時，吳春白忽覺雙肩被人握住，而后那道影一轉，擋在了前，拿后背替生生接了那一刀。

“撲通！”

吳春白瞪大眼睛，被那道踉蹌的影著撲倒在地。

二人一同倒地之時，刀刃已再次落下。

吳春白摔得腦中嗡鳴，卻依舊清晰聽到刀刃劃破衫、砍至骨的聲音，也聽到兄長無法制的痛苦慘聲，以及揮刀者咬牙切齒而又調謔的聲音：“……瞧著不中用，倒有幾分骨頭！”

說話間，一刀又一刀落下，每一刀下去，吳昭白的便隨之，但他依舊將吳春白護在下，雙臂抱著的頭。

吳春白悶在兄長的膛下，什麼都看不到，想起，卻被抱得死死地。

眼眶中滾出大顆的淚，五臟六腑好似被丟進了沸騰的滾水中，渾每一都在劇烈地焚燒著，骨頭幾近要碎開，臟腑也幾乎要化作灰燼。

或許是這巨大的痛苦使然，又或許是的兄長終于沒了力氣，終于得以將他推開。

那把不將人置于死地決不罷休的屠刀再次要落下時，吳春白猛地上前，重重地撲撞向了持刀之人，嗓中發出仿佛從不屬于的嘶喊聲。

這一刻，實在恨極了！

從未這樣恨過！

去年出使東羅，也曾目睹過世景象，那時悲戚憤怒，卻尚未嘗過恨的滋味……

可此刻被兄長護在下，聽著一刀又一刀落在他上，才真正知道何為世。

恨了這世，恨了造這世的人，恨了這些卑劣的舉刀者！

吳家世代清白，家中為者無不清廉，父親任戶部侍郎以來，一心為艱苦的民生嘔心瀝，家中大半家財也都用在了救濟流民之上……

迂腐多年的兄長，這一年來也曾日夜不眠地寫下過一篇篇活民救民的文章，雖說他總紙上談兵，可他并無過錯，更絕非一個該死的人啊！

而這些口口聲聲為了正義公道的卞軍，全然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他們只需要舉起屠刀，便能毀掉一切！

所以也恨自己，恨自己無能無用……正如此時已用盡全部力氣，卻也只是將那舉刀之人撞退數步，有無盡的恨，卻依舊傷不了卑劣者分毫！

就在吳春白認定自己只能帶著這一腔恨意死去時，那把即將落在上的刀卻突然墜落，被撲撞著的人也忽然仰倒。

吳春白跟著往前撲倒在地之際，只見那人被一支箭生生刺穿了一只眼睛，倒在地上發出凄厲刺耳的慘。

吳春白猛地回頭，只見另一人也中箭倒地，隨之而來的是一行四五名騎馬之人，皆穿著暗袍，看不清形容。

吳春白奔撲到兄長邊，手想將他扶起，卻竟不知從何下手，他上全是傷，下全是，口中也在不停地涌出濃稠的猩紅……

吳春白雙手地替他拭邊的，胡地問：“阿兄，疼嗎……”

吳昭白的聲音支離破碎：“很疼，很冷……”

吳春白幾乎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衫，手忙腳地蓋在他上，但很快又意識到這無濟于事，無助到了極致，突然提高聲音，大哭著憤怒地問：“……你為什麼要替我擋刀！為什麼不走！”

“方才他們要帶走我也好，要殺死我也罷，你只管趁機離開就是了！若他們為難你，你便跪下磕幾個頭，總能活下去的！你為什麼非要……”

“我不想向他們磕頭……”吳昭白的聲音開始變得低弱：“我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辱我的妹妹……我的妹妹，是京師第一才，他們憑什麼……”

“春白，我什麼都不如你……”他口中的鮮還在往外涌，聲音時而痙攣抖：“……今日你將一切都安排妥帖，方才出門時，見你走在最后面……我便想，我也該有些擔當模樣……”

如此形下，他角，竟然笑了一下：“春白，這一次，我做得未必不如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