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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星河向你傾》第5章 想階苔始綠(一)

自打招惹了池以藍之後,顧平蕪就一直規規矩矩上課,沒再敢出什麽幺蛾子。

偶爾看到池以藍逃課,也隻是眼觀鼻鼻觀心,權當不知道。

——是真有點怵池以藍。

顧平蕪心知上次有點把對方惹了,於是就盡量不在他眼前晃悠,頂多實在搞不懂高數的時候,問他借個筆記。看在一聲“六哥”的份兒上,對方總不會拒絕就是了。

至於池以藍,先前還疑心過這小丫頭會不會把事捅到老爺子那去,見這幾天夾著尾做人,也就放下心來,以為從此太平。

沒料到才鬆一口氣,他就被一通電話回老宅。

這次回老宅,仿佛慷慨就義,才進門就迎接了一眾憐憫的目

自小看他長大的方姨說:“池老先生在書房等你。”頓了頓又歎道:“保重。”

他深吸一口氣,邁進書房,筆墨紙劈頭蓋臉砸過來,他眼疾手快接住老頭子收藏多年的孤本,鎮定道:“爸……”

池晟東年逾六十,是晚年得子,池以藍平輩的人幾乎都是哥哥姐姐,可卻並不很待見他,隻一個姑媽池粵西拿他當親兒子寵。

原因無他,隻因為這孩子自喪母,是滿月了才被池晟東帶回來的,為此池晟東的發妻李家千金還一怒之下與他離了婚,帶著長子離開海市了。

因此,提起池以藍這個老幺,池家人一向諱莫如深。

雖說上輩恩怨與小輩無關,但池晟東和原配李斯沅是門當戶對,池以藍的出現的確是破壞了池、李兩家的關係。

現在兩家斷了姻親關係,可池以藍的“私生子”來曆卻還是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起先還有一些“抱養”之類的傳言,直到後來驗了DNA,池以藍才算是名正言順的池家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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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藍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裏長起來,見慣了前倨後恭,人冷暖,頂多是沒長歪。

他這脾氣總結起來就是一個詞,不好搞:對誰都劃下界限,防備三分,非但行事恣肆,還為人倨傲,隻當著老爺子尚有幾分謙恭態度。

池以藍十七歲就離開老宅在外獨居,老爺子幾次召他回來都是為了破板的事兒,這次是真氣到了。

“池以藍,你上次怎麽和我說的?說你會修,收了玩心,畢業後就到啟東來幫忙。可現在呢?君子遵孝半點沒學,倒學了一套違的東西來糊弄長輩!”

池以藍首先想到的是,誰泄了?

難道是耿京棋那孫子?

他吃了個悶虧,麵上還不敢出半點來,隻想著安老爺子,就賭咒發誓那都是坊間流言,捕風捉影。

老頭子狐疑地瞧了他半天,又問:“那葉正則那邊的報名表怎麽回事?”

池以藍一派鎮定:“您真是小瞧我了,打一槍還換一個地方呢,我要是真想去報名,還能去葉正則那?那不是等著您抓我現行嗎?”

池晟東仔仔細細打量著他,似乎有點信了:“我就信你這一回。小六,我告訴你,要是再讓我知道一回……”

池以藍淡淡道:“爸,看您說的,我就算不心疼你,還心疼我姑媽呢,敢拿那麽危險的事嚇唬嗎?上次傷看都嚇什麽樣子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兒子不至於那樣。”

上說的輕巧,一口牙險些咬碎。

出門後,池以藍攢著氣拿出手機來給葉正則打電話。

“你和老爺子告的?”

葉正則似乎還在睡覺,有點沒明白:“什麽?”

“我報名的事。”

“啊……不是你們輔導員打電話告訴家裏的嗎?”

池以藍愕然:“輔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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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正則說:“是啊,還說經管院大一結束就分流了,勸說讓孩子在這個關頭暫時不要分心,有課餘生活是好的雲雲……”

池以藍皺一下眉,心裏有了答案,說句“知道了”,就掛斷電話。

*

臨近期末,宿舍一樓的自習室時常人滿為患。

顧平蕪一直捱到大半夜,眾人都散去,還在挑燈夜戰。

夜裏溫度驟降,穿得單薄,雖凍得手腳發冰,卻並未察覺。

過了片刻,斜對角桌子的室友程穎似乎結束戰鬥,準備離開,寂靜裏響起收拾東西的聲響。

下意識抬眸看過去,程穎卻也朝來,微微一笑,問:“我的毯子不帶上去,你要不要用?”

顧平蕪怔了幾秒,是平白空降到四人宿舍的,與其他人不,也無意深,下意識要說不,程穎已經帶著毯子走過來,披在肩上。

“沒關係,你用著吧,用完放在我桌上就行。”

拒絕的話沒來得及出口,顧平蕪隻好點點頭,說聲謝謝。

對方反而笑了:“你不會是沒認出我來吧?”

“啊?”

“我是你室友,斜對床的。”程穎撲哧一聲樂了。

顧平蕪也跟著展笑,搖頭道:“我當然認識你。”停了停,半是敷衍,半是真心道:“我有些認生。”

“你剛搬來那天都嚇著我們幾個了。”程穎笑著說,“還有穿西裝的人親自搬行李上來,我一開始以為是你家長,誰知道他說是你家司機。”

顧平蕪隻是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程穎又往桌上掃了一眼,看到攤開的草紙旁邊有一個筆記本,訝然道:“這不是池以藍的名字嗎?你居然借到他的筆記了?”

顧平蕪張了張口,仍是沉默。

並不知道,池以藍除了邊幾個好友,對誰都是“生人勿近”的姿態,更別提有人敢問他題,借他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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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穎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見不吭聲,好奇地追問道:“你和池以藍關係很好啊?”

顧平蕪幾不可見皺了下眉,正想著要如何解釋,程穎已經笑出聲來:“哎呀,這麽簡單的問題你要想這麽久。”

同齡孩之間的談,對顧平蕪來說是件極為陌生的事周遭都是長輩,即便是同輩,也都是哥哥姐姐。的同齡人,池以藍勉勉強強算是一個,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於是程穎幾次挑起話頭,都沒有接,也不是很想聊下去,隻好截斷話題道:“謝謝你的毯子。”

程穎無奈似的,又說句客氣什麽,就先上樓回宿舍了,留下顧平蕪臉蒼白地趴在桌上,好一會兒才從心悸裏緩和過來。

期末考試結束已經是下午,顧平蕪回宿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程穎走過來問:“你暑假有什麽打算嗎?”

顧平蕪不知為什麽問這個,隻搖搖頭。

程穎說:“傅西塘說要去山上的會所玩,班裏有想來的就去,他負責免費包車接送,但可能會在外麵住一夜……你去不去?”

顧平蕪開口想要婉拒,程穎臉上就出失的神來:“拜托啦,咱們班生隻有我報名了,但我一個人去,其他都是男生很不方便啊,住二人間也要浪費的。”

顧平蕪想了想,問:“有名單嗎?”

“什麽名單?”

“一起去的人。”

“有!Excel在班級群裏,我找給你看。”

顧平蕪接過程穎遞來的手機,略地掃了掃,沉默片刻。

程穎見臉上有些鬆,搖了搖手說:“陪我這一次行不行?真的很好玩的,我以前和朋友去,大家都玩得很開心,而且那麽多男生,肯定不會有安全問題,就算遇到壞人,咱們人多勢眾嘛。”

顧平蕪沒辦法似的笑了一下,頷首道:“好,答應你了。”

繼續收拾行李,回憶起表格裏那個悉的名字,疊服的手頓了一頓。

若是從前,怎會參加這種奇奇怪怪的集寧願跟著三哥或者大表姐去悉的圈子裏玩,起碼安心,不會連話都不知道怎麽接。

可這回也不知怎麽,莫名其妙就答應了。

當晚就接到池以藍的電話,真是稀奇。他們換號碼也有好多年,聯絡的次數十個手指都數的過來,他居然會主打電話?

一頭霧水,正要揶揄兩句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方就冷冷道:“你要跟我們去爬山?”

顧平蕪早就回了家,正在自己溫暖的臥室床上打滾,聞言驀地坐起來,有點警惕地反問:“怎麽?”

“不行。”

顧平蕪一下子就逆反了:“我爸媽都沒說不行,你憑什麽?”

那頭大概是覺到了的怒意,沒再說下去,冷笑一聲,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就掛了。

留下顧平蕪兀自看著手機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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