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私宴,蕭司衍沒讓司機和助理跟著。
黑賓利在公路上飛馳,車窗大敞,臨夏的夜風帶著城市喧囂的悶熱,鋪麵而來。
蕭司衍煩躁地擰了下眉,抬手,扯掉領口的扣子。
煩悶的緒不下去。
‘叱——’
車子在路口猛地一個急轉彎,調轉車頭,以瀕臨失控的速度開到了一家蕭司衍名下的一家高級商務會所。
他在這裏,保留了一個房間。
三樓,長廊盡頭,最安靜的位置。
蕭司衍推門進去,燈是暗黃,讓房間的一切都散發出腐朽的陳舊。
酒已經擺上桌。
蕭司衍放任自己陷在沙發上,他一杯接著一杯烈酒,麵無表地往肚子裏灌。
季瑾生那張臉在眼前揮之不去,跟蒼蠅一樣令人厭煩。
蕭司衍從來都是個克製的人。
他訓練自己,戒掉不必要的緒。
生意人,講究利益為上,在不違背他的道德底線之,什麽都是允許的。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除了季瑾生……
那是個賤人。
雕繁複鑽麵的玻璃酒杯在蕭司衍長指間轉著,棱晃過鏡片後那雙清醒放縱的眼眸,迸發出滲人的狠戾,毫不遮掩。
他仰頭,靠在沙發上,沉沉吐出口氣。
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他放任自己回憶。
他見過兩。
都是人的。
一個是他親生母親。
一個……是顧歌。
蕭司衍很想起顧歌,他對那張臉記憶很模糊了。
他腦海裏浮現的畫麵是白黑的,走在落滿梧桐樹葉的校園裏,馬尾在腦後一晃一晃,稀碎的晨都在發梢間跳躍。
‘蕭司衍,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鮮活的,十七歲,優越的家世,疼的父母,青春靚麗……便以為全世界都是的。
‘沒有。’
‘沒關係,現在不喜歡,你以後會喜歡的~’
可沒有以後了。
下一幕,天旋地轉,世界變了灰。
‘砰——’
的狠狠摔在他眼前。
大片大片鮮從下蔓延開來,爬到了蕭司衍腳邊。
可還沒死。
朝他的方向出手,摔碎的下頜說不出話來。
但蕭司衍好像聽見了在喊疼……
‘嗡嗡——’
手機震的聲音將蕭司衍從夢魘中拽回現實。
他豁地睜開眼,額頭冷汗涔涔。
蕭司衍緩了兩秒,探去取桌上的手機,墨的桌麵倒影出一張發白的麵孔。
打來的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但無關要的人,不會拿到他的私人號碼。
蕭司衍還是接了。
“哪位?”他嗓子被烈酒浸出幾分濃烈的啞意。
聽上去心很糟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許清歡被他這一聲給幹沉默了。
好像挑了個很糟糕的時候給蕭司衍打電話。
可打電話之前,還推測了一下時間,白天蕭司衍要上班,下班了要吃飯。
所以許清歡特意選在九點,不至於太晚。
“……蕭總,我是許清歡。”許清歡著頭皮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改好了合作案,想提前給您過過眼……要是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我馬上修改!”
蕭司衍覺得好笑。
不是笑許清歡,是笑他自己。
簡直無聊。
一個五百萬的單子,一時興起,他浪費時間點撥,倒是會抓住機會。
可今天晚上,不是招惹他的好時候。
蕭司衍張想拒絕,腦海裏,卻莫名浮現很久以前,在醫院,他初見許清歡的畫麵。
其實沒看清臉。
隻看見跳上推床,拚命在救人的畫麵……
救人……
蕭司衍角溢出一無聲冷笑,杯中酒倒滿,一口辛辣,理智清醒都被融渣。
“過來。”
他對許清歡說了這兩個字,然後掛了電話,給發了個定位。
做完這一切,蕭司衍隨意地把手機扔到一旁。
仰頭,閉目。
蕭司衍想他今晚是真的醉瘋了。
在晚上九點,給於絕對下位者的乙方,還是,發會所的定位……
某種程度上,滿足擾的全部條件。
季瑾生太容易勾出他暗的一麵,蕭司衍歪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骨節破了皮,打季瑾生那一拳還是太輕了。
現在,他想弄死他來著……
蕭司衍沒想過許清歡會來。
所以他在躺了半小時,將失控的緒理好後,拿上外套準備回家。
房門一拉開,他就看見個外麵有個悉的人影。
正是許清歡。
蕭司衍作頓了一下。
……還真敢來。
許清歡此時正背對著他,低著頭在搗鼓手機。
地毯鋪得很厚,踩在上麵不一點腳步聲。
以至於蕭司衍都走到背後了,許清歡還沒發覺。
蕭司衍個子高,一眼掃過去,就看見在設置半小時後自報警,然後開啟了錄像錄音。
做完這些,許清歡把手機放進包裏,還怪聰明的,提前在包上掏了個不起眼的小,正好出攝像頭。
蕭司衍:“……”
很好,有備而來。
許清歡拍了拍包,沉吸一口氣,做足萬全準備,正要轉,頭頂冷不防地飄來男人低幽的嗓音。
“怕這樣,還要來?”
許清歡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一回頭,撞進蕭司衍疏淡又自帶迫的眼裏。
“蕭……蕭先生……”許清歡大囧。
他肯定看見了!
蕭司衍從旁過,許清歡忙快步追上去,一路追進電梯。
“蕭總,您別誤會哈,我不是懷疑您的人品,我是……”
“是什麽?”蕭司衍垂眼看,譏誚地扯了扯薄,“熱記錄生活?”
許清歡:“……”
向來皮子不利索,被懟了,又是被甲方懟的……
許清歡低頭,絞著手指,小聲說:“對不起。”
電梯門在眼前打開,蕭司衍長邁出去半步,聽見這一聲道歉,他微微皺眉。
側目,看見孩的發頂。
再往下,他看見腳上那雙拖鞋……
半個小時,從醫館趕來這裏。
蕭司衍幾乎能想到一路慌張,怕來晚了就錯失合作機會的焦急模樣。
他一句話,就能定醫館的生死,定渺茫的前途……
看似他給選擇——來或者不來。
可事實上,下位者在上位者麵前,哪有選擇權?
他們隻有恐懼。
拒絕上位者的要求,在下位的人眼裏,後果大得無法承擔……
蕭司衍意識到他剛剛用自己的權勢,對一個人,開了個迫十足的惡劣玩笑。
而許清歡這一路上,恐怕都忐忑得要命……
“你沒什麽要道歉的。”蕭司衍邁步走出電梯,一隻手擋住了要合上的電梯門。
他回頭向許清歡,沉沉吐出口氣。
“該說抱歉的是我,許小姐。”
許清歡訝異地抬起頭。
蕭司衍扔了個東西過來,下意識接住,發現是車鑰匙。
蕭司衍已經轉往前。
“我喝醉了不能開車,送我一程吧。作為回報,在車上我會看你的合作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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