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誠實地回答:“有些口。”
于是葉亭宴翻把到榻上的攢枕上,上癮一般啄吻著的臉頰,邊親邊道:“……我也好。”
落薇扶著他的肩膀,有些想把人推開,最終還是有氣無力地垂下了手。
黑暗中,端詳著對方的面容,忽然有些好奇:“你當初易容,為何把自己變這副模樣,若是平平無奇,豈不是更安全些?”
“非也,”葉亭宴慢條斯理地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從谷游山上下來那日?”
落薇疑道:“嗯?”
“我當時便叮囑過令,要他為你在臉上造些蜂蟄的痕跡——那一日隨行圍場的宮人在后山取了蜂,有許多人被蜇傷,不能面圣,便被連夜送了回去。”葉亭宴道,“所以世上并無安全與否,只有合適與否。”
落薇恍然大悟:“你借三公子的名頭行走江湖,本就是為了回京造勢,若是容貌妍麗些,定會更招人注意,如此,宋瀾遣人去調查你的時候,見過你的人便會將你做下的事牢牢地記住——才能不浪費你的布置。”
“還有一個緣由,”葉亭宴看著道,“……想你更喜歡一些。”
落薇挑眉:“你還沒回京,便決意要來勾引我?”
葉亭宴攬著低笑道:“哪里想到能這樣順利,娘娘瞧我也算是秀可餐罷?”
落薇輕佻地拉了拉他肩上的裳:“甚好。”
葉亭宴側頭看去,披散的長發拂過的臉側:“那再來……”
落薇瞪他:“你明日不需上朝?”
葉亭宴道:“兩日后才復朝。”
……
于是鬧到第二日傍晚時分,兩人沐浴之后,才將裳穿好,落薇松松地挽了頭發,跟著葉亭宴一起去前堂議事。
周楚提著筆為墻上的布防圖添著什麼,見二人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柏森森倒是過來為葉亭宴把了把脈,訝異道:“你這幾日心舒暢,倒比從前好了許多。”
落薇連忙追問:“他從前犯心疾時常嘔,是何緣故?”
“心郁結罷了,前日你二人在竹林之前爭執,他吐昏迷,倒將脈中淤塞之疏通了不,”柏森森道,“‘衰蘭’一毒難以拔盡,恢復到如此程度實屬不易。”
落薇一怔:“‘衰蘭’一毒,便是當年……”
嘆了口氣,又問道:“那眼睛如何?”
葉亭宴抓住的手腕,遞到柏森森面前,口中道:“你想聽的話,我以后再細細說與你聽。”
柏森森了一把,眉心微微一蹙,落薇忙著端詳側的葉亭宴,并未注意到,葉亭宴攬著肩膀將帶到另一側,回頭深深地看了柏森森一眼。
落薇渾然不覺,邊走邊問:“如今朝中局勢如何?”
葉亭宴答道:“我在宮中時,遣裴郗去臺諫問了一圈,皇后被幽于谷游山一事已掀起軒然大波,雖二院暫且并未決意聯名上諫,但宋瀾復朝之時,定會有不臺諫上表。”
落薇“嗯”了一聲,問:“那你有什麼打算?”
葉亭宴笑道:“自然是為你添一把火。”
*
靖和四年秋末,小昭帝親政后的第二個月,臺、諫二院以皇后莫名被囚于谷游山及皇帝奢靡取樂二事,時隔十五年之久,在朝會上聯名上諫,要求皇帝釋皇后出山,并下詔責己、簡樸事。
自夏日以來,宰輔、皇后兩位輔政之人先后被奪權,激起了臺諫對于皇帝專權的不滿,時任史中丞更是言辭激烈,語中直指皇帝在親政之后不能謙卑如故。
據傳,這位史中丞是在皇城中偶爾遇見了一位手心有割裂傷痕的小黃門,詢問之后才得知,這傷原本是手握鋒利玉所留——皇帝在春日往暮春場行獵時,曾將珍貴玉當做玩,擲碎以聽響聲取樂。
后皇后,皇帝便將摔碎的玉作為賞賜,眾黃門爭奪玉殘片,又恐他人先奪,便牢牢地握在手中,是而留下了這樣橫亙手心的傷痕。
昭帝自繼位以來,在皇后和宰輔的督促下尚算勤勉,又有“不殺鳴蟬”這樣的仁善名聲在外,碎玉之案東窗事發,不免引發一片嘩然。
兼之前幾日廷中也有流言,說皇后去后,皇帝便迫不及待地殺了宮苑所有鳴蟬,秋末鳴蟬還剩幾只?此舉顯然是對皇后早有不滿。
輿論排山倒海地到金殿之下,宋瀾原本只準備了應對落薇失蹤一事的說辭,如今那碎玉之案和殺蟬之事猝不及防地被翻出來,宋瀾一時失策,竟惱怒。
或許是對“碎玉聽響”這種小事為何都能引發如此大風波的困罷。
激憤之下,前任史中丞陸沆持笏上殿,柱死諫,鬧出了德帝之后、明泰中興以來第一例文人死諫的大案。
史稱此事為“靖秋之諫”。
第82章 銀河倒瀉(一)
葉亭宴走進藏書樓的時候,迎面遇見了抱著兩卷書的張素無。
二人換了一個眼神,一前一后地順著木階上行。
走到窗前站定了,張素無回頭行禮,葉亭宴微微點頭,問道:“中貴人要為誰送書卷去麼?”
張素無道:“是許澹大人手抄的佛經,許大人的老師在靖秋之諫中死,皇后娘娘出宮,許大人整日抑郁不樂,人都消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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