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亭宴走到廟前,輕輕地吹了一個口哨,元鳴帶人從林中歸來,恭謹地向他拜了一拜。
“殿下。”
夜幕之中,他垂眼看去,這群朱雀衛雖是宋瀾親手擇選,但也有不如元鳴一般同他有舊。金天衛中得過他提拔的當年流民、刑部里應過他恩赦的罪臣之子……若非元鳴心往朱雀中布置人手時為他引見過,他幾乎忘記自己當年做下過這些事。
那于他而言是不經心的一顧,于眾人而言卻截然不同。
當年葉壑舍救他出來前,他也不敢相信有人能為了縹緲的舊恩為他效死。
塑像悲憫地垂著眼睛,像是神靈和先祖降下的安。
*
落薇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再次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正于一輛顛簸的馬車當中。
來不及分想駕車人是誰,簾一看,發覺天已然大亮,而如今竟然回到了汴都城中!
馬車從汴河邊疾馳而過,落薇定了定神,剛開口說了一個“勞駕”,坐在車外馬夫旁之人便掀簾闖了進來,戲謔地調侃道:“皇后娘娘萬安。”
瞥了一眼,發覺是一張自己完全不認得的臉,便謹慎地回道:“敢問閣下……”
那人卻十分自來地湊近了些,對著嘖嘖一番,換了副腔調道:“落薇呀,這麼多年不見,你怎地變得如此正經,再不是當年剪我師父白須的膽大模樣了!”
這聲音雖說長久未聞,但還是立刻聽了出來,不由又驚又喜地喚道:“令!你為何會在此?”
柏森森捂著耳朵,頭疼地道:“好好好,不要再‘令’了,這兩個字別扭得很……”
落薇不理他:“令,我遣人去了三趟錦城,都沒有尋到你,你竟在汴都城中?”
柏森森奇道:“你找我做什麼,皇城中醫眾多,可有人患了世所難醫的重病?”
落薇回:“此事說來話長……”
還沒說完,便忽聞有馬嘶鳴之聲,那駕車人在外道:“醫,請下車罷。”
落薇問:“這是何?”
柏森森道:“葉大人京中宅邸,先前他為你尋了個院子,正好用上。”
落薇一怔,隨即又松了一口氣:“他果然……甚好、甚好,原來你在他這里,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語罷又有些遲疑:“不知谷游山如何了,尚還順利麼?你是怎麼把我帶到汴都城中來的,我在此,不會為人發覺嗎?”
“你問題好多,”柏森森痛苦地道,“無妨,來瞧瞧你如今的模樣罷。”
他從車中取了一方銅鏡,落薇接過一瞧,發覺柏森森在帶離開時便已為做了簡單的易容。時間迫,為了不人認出來,他便在面上堆了許多腫脹,造出一副恍若被蜂蟄了的模樣。
落薇手一,不由氣結:“你——”
柏森森下車逃竄:“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第77章 暗室一燈(一)
最后柏森森還是回到了車上,將面上的腫脹盡數卸去了。
他為留了一張與從前幾分有相似、又不盡相同的臉,除卻極為親近之人,旁人完全不能一眼確信的份。
落薇捧著銅鏡,嘆道:“雪初的易容手法果然都是同你學的。”
柏森森得意道:“學藝不,怎能同我相比?”
說完又小聲問:“雪初近日到何去了?”
落薇搖頭,思索著道:“我也不知,大抵是在西北游歷罷。”
柏森森奇道:“你們這樣好的,怎地不在汴都?不來……”
本想問為何不來助你,話到邊還是改了口,變了“不來陪著你”。
落薇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有自己的人生,有江湖、有春風,有詩有酒,這是的選擇、要做的事。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我的私心、我的道,有我一個人就夠了,為何要放棄自己的事來陪著我?”
晃晃腦袋,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一樣,我尋你,只是想要你幫個小忙罷了。”
來不及再多說,柏森森引下車,進了宅院。落薇左右打量,抬起頭來,便見前方不遠的廊下站了一個悉的影。
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多故人,一時也只有口而出的錯愕一句:“嘉哥哥……”
周楚沖點了點頭,嚴肅地應道:“落薇,許久不見。”
他繼續為帶路,邊走邊道:“天狩二年,你最后一次來江南,此后音信杳至。靖和元年,雪初來汴都見了你一面,隨即也遠遁而去,還知道給我寫信,你卻是一封都沒有的。”
落薇低聲道:“我……不知該說什麼。”
周楚將帶到后園深的一小舍之前,轉才見眼圈紅了,他嘆了口氣,簡單安道:“你好好休息一番,等他回來,再作商議。”
落薇點頭,掩門之前又喚了他一聲。
“多謝你,楚。”
周楚問:“謝我什麼?”
落薇道:“多謝你們……沒有忘記他。”
門閉之后,柏森森在他背后問道:“為何從來沒過我哥哥?”
周楚懶得理他,柏森森便繼續道:“昨日他與我說得倉促,只說落薇并無背叛,旁的卻沒說清楚,看樣子,尚不知他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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