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蘿有些遲疑:“這幾日葉大人告病,也不知……”
落薇默了片刻,才道:“無妨,以他才智,當日若是來了,不必與我通氣兒也曉得輕重。”
*
不知是不是因著今年閏二月、立夏晚了的緣故,會靈湖的荷花竟也比從前晚開了好幾日,瓊華殿后小池塘的花比會靈湖開得更晚,自宋瀾開口之后,足足又過了好幾日,落薇才將這場宮中的小宴辦起來。
除了人丁稀的皇室宗親,宋瀾還邀了幾個重臣近臣,在會靈湖上的亭臺上開宴,眷們則被落薇請到了瓊華殿中。
歌謠一案始終沒有查出什麼始末來,好在那歌謠在市井之間不過流傳了幾日,便被了下去。今日宋瀾難得開懷,倚在闌干前看著后盛開的荷花,贊道:“去歲朕人多播了些種子,今年的花,比往年開得更盛了。”
宮中的舞師樂師正在亭中獻歌獻舞,今日舞穿得合景,白長紗,綠仙,姿裊娜。
宋瀾說這話時,葉亭宴恰好上來敬酒,聞言便道:“江南兮清且空,對荷花兮丹復紅[1],如此良辰景,臣賀陛下。”
宋瀾笑著喝了他的酒:“常聞蕖可,采擷為[2]——朕聽聞,在北幽時,江湖中人都你一聲‘蕖華公子’?”
葉亭宴便道:“不過他們著玩的罷了。”
平素他在白日里犯心疾,那日在岫青寺面對落薇言語,難自抑,竟得自己氣攻心,險些了破綻。
果然,只要一兩句話,就能把他到丟盔卸甲的地步。
當日,裴郗將他送回府中后,柏森森也嚇了一跳,連忙上來施針開藥,才將人安下來。
這次心疾犯得比從前都嚴重了許多,見他第二日難去上朝,柏森森只得又給他開了一帖能致傷風的藥,才將宋瀾派來的醫糊弄過去。
宋瀾見他如今面仍是蒼白,忙他回去坐下,葉亭宴回席之后,還聽見了玉秋實側幾位直臣的鄙夷議論。
左不過說他是諂上的佞罷了,葉亭宴聽了也沒氣,反而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朝那幾位老臣敬了一杯。
他在這暗流涌的席間周旋時,落薇的殿中卻難得熱鬧。
雖說皇后仍在閨中做姑娘的時候便在汴都小有名氣,各府中人在大小宴席上都見過,但宋瀾登基這幾年,見面卻了許多。
憑子之攝政,本就是千頭萬緒,更絕了與各位眷貴婦的往來,怕被扣上結黨營私的嫌疑。
世家子或是羨慕落薇能掌權柄、或是羨慕帝后恩,而那些清流后嗣則暗暗贊嘆,皇后年紀輕輕,便能在后宮和前朝之間進退得宜、事有方,是避開了所有可能被彈劾的地方,眾人挑不出一錯來,實屬不易。
落薇喝了手邊一盞荷葉酒,勾起角。
自上位之后,苦苦經營自己的名聲,才有了眾人的敬服,想來不久之后,便會派上用場的。
往座下掃了一眼,問側的宮人:“舒康長公主來了麼?”
那宮人回答:“來了的,小人見長公主帶人往后殿去了。”
于是落薇借口更回到了殿中。
今日開宴,瓊華殿中的宮人都到小池塘旁的畫堂之中接待賓客了,留在殿中的人比平素了一大半,的殿更是得了吩咐,此時只有煙蘿一個人守著。
宋瑤風對這座宮殿的布置十分悉,如若不然,恐怕自己也找不過來。
走進殿中,掩了門,煙蘿便迎了過來:“公主去了娘娘的室。”
落薇“嗯”了一聲,走進去之前也拉了煙蘿的手:“你一同進來罷。”
室仄,宋瀾曾無數次提議落薇換個宮殿居住——瓊華殿中殿宇眾多,比這一間寬敞的更多,那些宮殿的室連岫青寺中的大佛像都擺得下,更何況這幾張供桌。
只是落薇執意在此,后來宋瀾便也不提了。
掀開簾子,見宋瑤風站在所懸掛的三副畫像之前,正仰頭看得出神。
案前的香爐點了三炷香,香霧繚繞,濃郁至極的檀香氣味。
落薇開口喚道:“舒康。”
宋瑤風沒有回頭,只是簡單地應道:“嗯。”
落薇問:“你夫君對你可好?”
宋瑤風仍舊惜字如金:“甚好。”
落薇默然道:“那就好。”
宋瑤風緩緩回過來,先看見了落薇側的煙蘿,便將上下打量了一遍:“每次見你這幅樣子,總覺得有些恍惚,雪初的易容手藝當真湛,分明變得不多,與從前卻是大不一樣了,往前堂那些人當中轉一圈,們恐怕都認不出來,也就我瞧著還悉些。”
煙蘿出個見的微笑來:“雪初說,要徹底改頭換面,便要另用一種奇痛無比的藥,從前常居深閨,見過的人不多,我怕痛,若真用了那藥,恐怕連你都認不出我來。”
宋瑤風在畫像前的團上坐下,毫無顧忌地了個懶腰,才看向落薇:“你這皇后做得快不快活?”
落薇在邊坐下,學著惜字如金:“甚好。”
煙蘿沒忍住掩口笑起來。
三人就這樣在香煙冉冉的室中坐了一會兒,誰也沒有再說話,等到那三炷香燃了一半,落薇便站起來:“離去太久,總歸失禮,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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