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敲鑼聲約約從墻外傳來。
郁華又在顧溫家中過夜,一遍又一遍的教導《寶鑒》。只是不知為何顧溫學得不快,或者說不符合四日筑道的天賦。
顧溫的資質哪怕放三清道宗也是屬于中人之姿,一遍不會,二遍明白,四遍嫻,凡遇不懂虛心求教。
不驕不躁,心尚可。
當年學習之法,也不比顧溫快多。修行終點不在快,而在緩而不燥。
許多人能數十年如一日,可心底總是急躁的。
“煉化分上中下,上者自己煉制法將道韻煉其中,此為本命。中者寶認主其主接納吸收道韻,此為靈寶。下者,以靈火煅燒,煉靈化為,此為法寶。”
顧溫盤坐于地默念口訣,氣沉丹田,掌中靈火忽閃不斷。
練氣是攝取靈氣轉化為法力,就好似在氧氣吸供給,但人并沒有像吸氧氣一樣備一套與生俱來的幫助。所以練氣是人拉石磨,將如金剛石般的靈氣磨水。
煉則反之,它是吹玻璃,需要的是巧力,或者說是對于法力的掌控。
最終趨于穩定,凝固一撮小火苗,在虛空中搖擺。
門,。
在玉清道基二重的基礎上,哪怕沒有天髓加持,門也花不了多時間。修行殊途同歸,會練氣就會煉,會運用法力在其他所有法門上都有基礎。
玉清心法中有一句話,某位玉清派大能道:天下萬法,在于煉與控。
法力高低,掌握深淺。
他停止運功,問道:“三者有何區別?”
“并無區別,只在于威力大小,再好的法寶也不能幫助你修行。”
郁華搖頭道。
“本命,道,法寶,都無外乎假接外,讓自己發揮出更強的力量。可最終無論什麼法寶,都需要相應的修為,若你修為通天,又何須假接外?”
有好過沒有,赤手空拳和拿刀能一樣嗎?
顧溫扯了扯,他大概弄明白這位仙子的喜好,或者說他們玉清派的風格。
萬皆下品,唯一練氣高,講究一個力大飛磚。
可他現在沒有大力出奇跡的本事,更喜好假接外。
“不過在煉化上,三者還是有一定區別的。”郁華話音一轉,“本命無需煉化,靈寶如其名備靈,比起煉化更多是需要獲得認可。”
“如果無法獲得認可呢?”
“泯滅靈,化為法寶。”
“如此豈不是有些暴殄天?”
顧溫有些不舍,他弄點靈藥都難,好不容易拿到一件寶貝,總不能把靈寶變法寶吧?
郁華語氣淡然,言語卻帶著一毋庸置疑:“外就是外,你又何必屈尊一件靈寶。現在煉化,它不認你就抹去靈。”
碧眼水波珠到顧溫手里,他閉眼運轉功法,一團靈火包裹靈寶,功法催法力流靈寶,一瞬間好似他多了一個,他能夠應到珠子。
轉瞬,今日黃鱔虛影出現,一口將他吞沒,一莫大的排斥力也將他的法力出來。
顧溫悶哼一聲,膛作痛,手上的珠子不知為何變得滾燙,他想丟棄又怕摔壞寶貝。
《寶鑒》有提到,靈寶高傲不認主,需要極其繁雜的工序煉化,且其中最好修為在元嬰。因為元嬰后,神念,不懼損壞。
郁華看著顧溫死死握著碧眼水波珠,明明其中靈極其排斥他,但他仍然不放手。
嘆了口氣,俯一手扶在顧溫額頭幫忙定住繚的真氣,一邊掰開對方手指將碧眼水波珠取下來。
如此顧溫重的呼吸才一緩,睜開眼睛,微微往后仰與郁華拉開距離。
“雖說修士都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寶,但你也不必如此拼命。”郁華不甚在意對方的小作,早已經習慣泥鰍的溜。
顧溫抹了一把汗,笑道:“只是有點,還死不了。”
郁華歪了歪腦袋建議道:“煉為法寶如何?兩威力和降低一些上限而已。”
“這靈寶價值幾何?是隨可見的嗎?”
“價值連城,若放外邊能買一座人口百萬的大城,能借此當世任何一個宗門求道,能讓一位移山填海的大能收你為徒。”
郁華話音一轉:
“但與你玉清道基而言,微不足道,你好生練氣即可,莫要讓這東西壞了你的經脈。”
顧溫角忍不住搐,道:“再讓我試試,說不定多試幾次就了。”
砍上限和兩威力,這可是他唯一的靈寶。
“緣法二字,可不是次數就能的,仙機緣從來都是有緣者居之。此為靈孕育,殺因果注定不為你所用,只會損害你的經脈。”
郁華后退一步,高高舉起靈寶遠離顧溫,碧綠的珠子中一道虛影盤旋,對著他張牙舞爪。
仙地天數限制,但靈寶終究靈寶,其神異不弱外頭半分。
“你連那塊玉佩都能放棄,何必糾結于一件靈寶,這靈寶比之玉佩不及千分之一。”
“切之痛,命在前,玉佩又算什麼?而現在已無切之痛,肚子不了就得考慮未來。”
顧溫站了起來,他比郁華高半個腦袋,手便夠到了被高高舉起的碧眼水波珠。而郁華也沒有阻止,只是看著距離自己半臂之遙的黑眼眸,神采奕奕。
“這天下的好東西都給他趙家拿去了,我拿一件靈寶還不?”
輕紗后的嗓音一如既往和,也遙遠:
“靈寶似狼如虎,以寶鑒法訣為刀,手起刀落斬去靈即可。你若想馴服,卻需要赤手空拳,安能不傷?”
“神念對一招不慎萬劫不復,仙地或許有修補神魂的寶藥,但終歸是一個麻煩。”
郁華喋喋不休,短短十秒鐘對顧溫說的話已經超過了趙所能聽到的總合,其關切更是他人無法企及的。但也止步于此,兩人無名無實,既不是同門,也沒有緣。
不認為自己有權利與義務阻止顧溫,過于越界只會惹人煩。
況且顧溫也該吃點苦頭磨煉一下心,四日筑道心生驕傲是必然,對于修行缺乏敬畏可以理解。至現在自己還在邊看著,出了什麼問題還能挽救一下。
顧溫道:“仙子可否護我周全?”
債多不,都欠到這里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就是讓對方增加沉沒本,對你有所投。而大道共同,與人之間的易合作也是如此,有投別人才期收益,期收益才會繼續投。
“練吧,我替你護法。”
郁華往后一坐,雙手往后拂過袍,細腰曲線若若現,坐在椅子上重新翻看書卷,漫不經心說道:“但期間要吃多苦頭全看你自己本事,我只保證不讓你死。”
顧溫再次盤坐于地,握住對自己包含惡念的碧眼水波珠,閉目,耳邊只聽到細微的翻書聲。
有些不放心的他又睜開眼睛,一道素白的影在燭火之下輕輕翻看書卷,注意到自己的目又抬頭帶著些許笑意安道:“有我在你不會有命之憂。”
顧溫閉上眼睛,沒過多就又是一陣因靈排斥的抖,未等他睜開眼睛,額頭傳來一陣冰涼。
一只手輕輕在額頭上。
“氣定,守神。”
再次定,再次被排斥,周而復始,顧溫就好似答數學題,總是會在某些地方出問題。
顧溫領悟煉之法并未運用天髓,但好在能生巧,在原有道基的基礎上之法逐漸被他完全掌握。
只是煉化失敗,靈排斥讓試錯有了本。
他睜開眼睛,一縷輕紗引眼簾,郁華收回手掌,氣息連顧溫都能察覺繚。
代價有相當一部分轉移到了郁華上,任何領域的技藝,有一位前輩帶領總是能夠避免傷。
小。
“很不錯,寶鑒你已經略有小,雖不是什麼神通妙法,但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掌握的。”
郁華總是毫不吝嗇對于顧溫的贊賞,從袖里拿出一顆橘黃的‘藥丸’。
“吃下它,這是你的獎勵。”
顧溫吞下藥丸,口微甜,隨后一濃郁的橘子味。
第一次吃到甜的丹藥,他有些驚訝道:“這是什麼丹藥。”
郁華回答道:“糖丸,時師傅在我練功結束后都會給我一顆,這是玉清派的傳統。”
“.........”
白高興了。
顧溫吃完,還蠻好吃的,古代糖本就貴,質量最好的糖霜更是只有皇家才能吃到。
他已經五年沒吃過這麼細膩的甜味了。
命格微微震,增加了大約五分之一單位的天髓。
“還有嗎?”
“莫要貪心。”
郁華像是老母親一般嘮叨,又拿出了一顆糖丸。
“這是最后一顆。”
然后顧溫吃了五顆才被有些惱怒的郁華訓斥。
【天髓一載】
貧道又有錢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