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一)◎
陸敏在高二重新分班后, 很同高一同學來往,畢業后直接斷了聯系。
其實當年的書事件,影響不見得有多廣, 有多深。班里有人不在乎,也有小孩同。
只是對那一小撮聲音太敏。這些聲音不斷放大, 放大, 直到變一張繭, 在繭層里面, 別人在外面。
“欸?你怎麼......”微訝。
“剛才看見了。”杭敬承抬頜指了下手里的手機。
“嗯......同學聚會就算了吧,都不,見了也只是吃頓飯而已。”
“哪哪?”粥粥抬頭, 好奇地問。
“沒有哪。”陸敏搖頭。
“粥粥去。”粥粥扶著扶手,短在空中揮, 想站起。
杭敬承一只掌能把粥粥小臉完全覆住, 手指搭在他發頂,將人按住, “怎麼哪兒都有你,嗯?”
粥粥眼睛被遮住,小手他的手臂,“粥粥去, 粥粥去——”
“怎麼把他撇下。”陸敏無奈,“要麼你早去早回?還是帶他一起?”
杭敬承知道這是不打算單獨去了。
他拒絕得直白, “不行。”
他懶得捂粥粥臉,挪開手隨意搭落一旁。
粥粥重見明,“粥粥去!”
“去哪兒, 你知道麼。”陸敏失笑。
“去!”
粥粥握小拳頭, 眼神堅定地看著陸敏。
杭敬承坐的是個躺椅, 躺下去靠著椅背,偏頭,視線落在陸敏上,不咸不淡。
父子倆一個比一個臭脾氣。
陸敏蹙眉。
杭敬承說:“你先答應我。至于這小子,到時候我來收拾。”
粥粥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麼,想了想,兜,“媽媽三三。”
陸敏面前多了棒棒糖,是早上許紅給的那,這小子一直沒吃。
驚訝,“什麼意思?給媽媽的?”
粥粥點頭,“粥粥去。”
陸敏失笑,原來是想賄賂。
“好小子。”杭敬承將小家伙舉起來,邊噙笑,“才多大,學會這招?”
/
五月初,歷城升溫。
艷高照,柏油馬路熠熠折。
陸敏翻消息記錄,對比眼前的招牌,確認是這里。
餐廳裝修致,進門有服務生引路,直到預定的包廂。
服務生把門,側陸敏進去,進去后稍頷首。
“來啦。”
正巧門口有人站著聊天,自然地跟打招呼。
陸敏看過去,稍點頭,就將視線挪開,看向屏風后的餐桌,朝那里走去。經過門口的人后,聽見他們小聲討論,這誰啊?
屋里是個極大的轉盤桌,鋪著淺金織花桌布,席間圍著不同學,虛三十歲的年紀,好幾個懷里抱著孩子。
陸敏頓了頓,直奔席中一個眉目和善的短發人而去。
短發人四十歲出頭,滿臉書卷氣,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抬頭看過去,瞧見張端方清秀的臉,覺得面善,于是笑瞇瞇等走近了。“李老師。”陸敏恭恭敬敬問好。
李清是此行的目的——那年高考考得不好,沒什麼心思跟過去的三年告別,也沒珍惜和高一時的班主任李清說再見的機會,后來就聽說李清結婚,回南方去了。
“你是......陸,陸敏吧?是不是?總坐角落那孩子。”李清笑說,“來來來坐。”
陸敏心下微。
“老師您還記得我。”
李清說:“剛才你不說話我都沒想起來,一開口就知道是誰了。哦,算一算,多久沒見了?十幾年了吧,你們班這幫孩子經常組織聚會。我這一走呢,不大參加。”
陸敏坐下,手指不自覺微蜷,垂眸解釋:“老師,我也不大參加。”
李清點頭,聲線一如既往地溫,“現在還在歷城嗎?做什麼工作呢?”
陸敏抿了下,抬起眼睛,“在高中教書。”
“哦?”李清眼前一亮,“你們這批孩子,去做老師的,可不多。你在哪個學校,教什麼的?”
陸敏嚨微,“在青城一中教歷史,老師。”
說罷還有點害,不知道為什麼。
“天吶,歷史。”李清捉住的手,握,激地說,“我教了這麼多年,很有孩子走這條路呢。你有微信吧?加個微信,加個微信。”
陸敏將手機拿出來,調出二維碼給李清掃。原想多說幾句話,就聽見邊傳來滴滴一句:
“李老師,您來啦!還記得我嗎?”
陸敏愣神,扭頭看過去,果然是孟。
鵝蛋臉,小鼻子小,中庭稍長,披著長卷發,香的套裝,手里拎只Kelly,從頭發致到了腳后跟。
“孟?誰能忘記你。”李清笑說。
李清旁這位置大概是故意空出來的,誰來了都能坐一會兒。
陸敏環視一周,主讓開位置。
包廂寬敞,另一側有沙發,零散坐了幾個人,窗邊也設了散座,陸敏打算坐過去。
“哎,陸敏?”
后有人試探道。
陸敏回頭。
付輝眼前一亮,“不是,真是你啊?變化這麼大?我都不敢認。”
這位就是上次在群里喊陸敏胖妞那個,大概沒想到當年的小姑娘,現在出落這樣。
他的視線在陸敏上游走,讓產生一種被蛞蝓爬上皮的覺。
陸敏眼神冷淡,面無表,扭頭朝窗邊走。
付輝追,“哎,好久不見了,加個微信?”
死乞白賴湊在邊。
陸敏穿了條白底綠葉的連,手按著擺坐下,抬頭,眼眸微瞇,顯得無奈,眼底淡漠寡言。
對峙半分鐘。
這雙眼睛跟十幾年前一樣,又不太一樣。
付輝抬手捂住輕咳,掩飾尷尬。
“不加就不加。”他念叨著,眼神忽然變得嫌棄,瞥陸敏兩眼,轉走了,還不忘踹一腳垃圾桶。
這種秉......跟當年一模一樣。
陸敏若有所思。
難怪一見他就不舒服。
畢業十多年,想要湊齊當年整個班不容易,據說今年是人最多的一年,依然只有二十多個。
席間觥籌錯,老同學之間高談闊論。
陸敏飯前留心看了,沒什麼一定要打招呼的人,于是專心坐在角落吃飯。
旁兩個姑娘在聊包包鞋子,各種聽過沒聽過的牌子。
齊慕忽然扭頭問怎麼穿了雙帆布鞋時,正在嚼芥末果味蝦丸子。
齊慕目視臉頰鼓,然后做了吞咽作。
陸敏往自己腳下看一眼,新買的小白鞋,漂亮,“比較舒服。”
“舒服?”
“回力這雙鞋最經典,穿起來也最舒服。”
齊慕臉微妙,“啊,我上學那會兒也經常穿呢。回力和飛躍。”
陸敏點頭,趁轉桌時夾了筷鮑魚螺,“人本和環球也還可以。”
齊慕跟旁的孟說了句什麼,后者捂,尖聲驚訝道:“真的嘛?五十塊的鞋子真的可以穿嗎?”說罷,探過來瞧陸敏的腳。
有好事的看過來。
陸敏失語,瞥孟一眼,繼續吃飯。
梭子蟹看起來比較貴,夾了半只到自己盤子里,開始拆蟹。
孟一言難盡地直起腰,多看了陸敏幾眼,忍不住隔著齊慕問:“陸敏,你現在還在教書?哪個學校?”
陸敏原不想回答,架不住一遍又一遍問,回答:“早就不做老師了。”
“沒教了,那做什麼呢?一個月多?”孟很關切似的,筷子都放下了。
“夠養活自己。”陸敏淡聲。
前經過一道白菜,完全沒興趣,挑那種清湯燉松茸,給自己盛一小碗。
“哎呀,別吃了,當心再發胖。”孟提醒,“你這,你這只能養活自己可怎麼行,結婚了嗎?老公工資也不高吧,你們這樣,房子都買不起,可怎麼要孩子。”
這姑娘心的還多。
陸敏扭頭看一眼,眼底微茫。
孟給這個眼神嚇到了,“哎呀,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不會還沒結婚吧?我給你介紹介紹?”
陸敏將松茸湯喝掉,轉過頭看孟,思忖編個什麼理由才能回絕的‘好意’。
“天呀!你不會,你不會還在想杭敬承吧?人家都結婚了呀!我都沒機會的呀!”
孟的想象力比富。
陸敏愣了兩秒。
正好放在包里的手機響起來,看了眼來電人,起去接。
“喂,杭敬承?......嗯,在吃飯......不用,都快吃完了,你來什麼......不用......路邊等我就好。嗯。拜拜。”
陸敏掛掉電話,從窗邊轉,一回頭就瞧見過來補口紅的孟。
孟對鏡抿,“是你對象?你剛才......杭敬承?”
陸敏猶豫。
“就是杭敬承吧,我聽到了。重名?你對這個名字的人有獨鐘啊。”
陸敏想了想,順著說下去:“對這個名字有獨鐘。夫妻.趣。”
居然還有這種人,真是炸裂。
孟搖頭,忍不住發笑,“我剛才居然在懷疑是那個杭敬承,真是瘋了......”
喃喃,從鏡子后出雙丹眼,“不對,應該祝賀你‘夢真’啊。”
/
餐桌上談笑風生,聲音嘈雜,聊到班里幾位‘功人士’。
有人說叢致遠那種的,就好,心思單純,義氣,關鍵是家里有錢,而且只有他一個兒子,將來產業都是他一人的。
“哎,陸敏,叢致遠那會兒是真喜歡你啊。”有個男生隔著人問陸敏,語氣嘲弄夾雜難以置信,還有些調侃,“你怎麼沒跟他在一起?”
陸敏只當聽不見,專心吃飯。
那男生一鼻子灰,沒有追問。
這種話題不了杭敬承。陸敏邊有位嫁富商家庭的闊太太,說自己老公跟杭敬承公司有合作。算投資方呢。聽說他也結婚了。嘖。在歷城。到底跟大家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來都不來。“是嘛,聽說前幾天數人頭的時候在呢,也A了餐費。怎麼不來?”有人好奇。
是呢。A了錢呢。七八百一位的餐廳。
好不容易撇下杭粥粥,兩個人單獨來歷城,原想一起來看看李老師,他卻臨時有工作不能來。
陸敏歇了會兒,再次拿起筷子,往里塞了鮑魚。
覺自己是冤大頭。
一個人得吃回兩個人的本錢。
飯后又聊了會兒,有人提議純k走起,一群人開始收拾東西。
KTV的錢提前沒付,陸敏打算溜,拿手機發消息給杭敬承,問他到哪了。
杭敬承回了條語音,看了眼嘈雜的環境,不方便接聽,轉文字。
杭敬承:[外邊等半天了。我上去跟老師打聲招呼?]
陸敏說先別上來,這邊下電梯了。
跟在人群邊緣慢慢走著,收手機,抬起眼睛,視線在前許多人里穿梭,尋找李清的影。
出了餐廳,李清被許多人圍著,正說笑,陸敏腳步稍頓,猶豫要不要過去。
“哎。那車不錯。”邊有個男人說。
“喲,好像還有個帥哥?”孟的聲音。
接著一陣滴滴的笑聲。
談笑間,有人忽然說,我靠,好像是杭敬承。
陸敏正拿計算估算自己吃了多錢,聞言抬頭張。
李清走在最前面,當然看見自己學生。
男人坐在駕駛座,手臂隨意搭在降下的車窗上,指間夾了只煙,側線條極清雋利落。他聽見這邊人群鬧哄哄,轉頭瞧過來,對上李清的視線,立即將煙掐了,推開車門,躬下車。
杭敬承走到李清面前,定住腳步,低垂眼睫,“李老師。”
“真的是你?敬承?這麼巧,今天班級聚會,你在這干嘛呢?”李清驚喜。
人群小小地。
大多數人對在這時瞧見杭敬承表示驚喜。
“等我老婆。”
杭敬承答得坦然。
“你老婆?”李清驚訝,下意識回頭找,“哪呢?”
眾人跟著回頭找,猜測是哪家千金。
杭敬承往人群里掃了一眼,仗著高優勢,捕捉到走在最后面的悉影,噙著笑微抬下頜指。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好奇地看過去,只瞧見樸素的陸敏。
作者有話說:
樸素的陸敏:這可是將近兩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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