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崢坐在沙發一頭。
安雯把枕頭擺在顧崢邊,睡覺。
他的手牽著。
偶爾也會開,等他再握住的手時,會輕輕回握。
那時,顧崢總是忍不住側低頭看一眼。
雙眼閉,濃卷翹的睫印在眼瞼上,呼吸清淺,瓣飽滿紅潤。
回握的作,像是睡夢中的潛意識。
讓人心安。
當天際有了魚肚白,顧崢摘掉眼鏡,闔上酸的眼皮,微仰著脖子緩慢轉,自腔發出一道悶聲。
安雯眉心輕擰,開眼皮。
顧崢察覺,著安雯臉頰,聲音很輕:“吵到你了?”
安雯沒應聲,先是看向酒店窗外,推測大概是清晨六七點。
其實這一晚都沒睡實,心里太過沉甸甸。
安雯很輕地搖頭,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你還沒忙完嗎?”
其實籌劃得算完整了,接下來有人會步步施行,但顧崢有坐鎮的習慣,以確保萬無一失。
不過現在,距離這場仗的開場……
顧崢看了一下手表:“我可以休息一會兒。”
那快去啊。
爭分奪秒啊。
安雯幾乎立刻從沙發上竄起來,拉著顧崢手臂把他拖起來:“快去休息!”
快掉這襯衫、西,好好休息一會兒。
顧崢順著安雯微弱的力道站起,他只是稍稍使勁,就落進他懷里。
仰著頭,抿著,杏眼微睜,眸明亮,眨兩下:“干嘛?”
雙手環住細腰,微微收。
他埋頭,看著眼睛,邀請:“陪我一起睡嗎?”
安雯當然知道此時的‘睡’,只是單純的‘睡覺’。
但或許,他在確認。
畢竟睡一起,也得有個份不是?
郁悶,難道自己的答案不夠明顯嗎?
安雯從不吝嗇,那就讓答案更明顯一點好了。
攥著他的襯衫借力,踮腳,親一下他臉頰。
眼若流星:“顧崢,你記得我第一次親你嗎?”
指尖一點,等不及的提示:“就是親的這個位置。”
雙手落下,環住男人的勁腰,子完全上去:“當時你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現在可以再問一遍。”
那時,是在Y國。
生病了頭腦發昏…
好了。
此刻不狡辯了。
被所,親了他一下。
然后他問:“安雯,我是你的誰?”
安雯覺得,重新開始的話,就從這里重新開始吧。
四目相對,靜謐好幾秒。
顧崢沒問安雯預想的那句話。
他結滾了滾,溫地捧起的臉,視線放肆又極占有地游離。
早晨的終于沖破層層云霧,斑駁地傾灑。
昨晚的雪,怕是都融化了吧。
顧崢偏著頭欺近,很溫地啄了一下飽滿的瓣。
> “安雯,我你。”
在安雯的怔愣中,顧崢又吻過去,卻被小溫暖的掌心擋住。
臉頰泛紅,眼眶晶瑩,角委屈的下拉,彎著音調:“顧崢,你胡子好扎。”
顧崢:“……”
剛洗過澡的衛生間,充滿熱氣。
顧崢圍著白的睡袍,一手撐著盥洗池臺面,一手拿著刮胡刀,微微向前探,對著鏡子刮胡子。
安雯依著衛生間門框,安靜的看著這個背影。
有些好看。
有些迷人。
還很。
是的男朋友。
剛才對說了,我你。
安雯想起和顧崢剛分開那會兒,頻繁做的一個夢。
夢里的場景是在顧崢的家里,顧崢的房間。
側躺在床上淚流不止。
而他從背后擁來,語氣溫地問:“安雯,你哭什麼?”
雙手握拳,泣不聲:“你本不我…”
他給了一張紙,輕地眼淚:“我怎麼會不你呢?”
哭得更兇了,雙手掩面:“那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在傷心?只有我在難過?”
我們分手了啊!
你不傷心嗎?
你不難過嗎?
每到這時,安雯從夢里醒來,會發現臉上真的有眼淚。
那時的安雯剛認識到顧崢的冷靜自持和強大,不止存在工作中,還存在里。
冷靜自持到仿佛缺溫度。
強大到仿佛沒有心。
如,會貫穿他一生的信條。
可原來不是的。
昨晚在雪地里,推開他好幾次。
他還是不放手。
最后一次,他近乎奢求:“安雯,不要推開我。”
安雯才發現顧崢不對勁。
大概是酒,破碎了他的盔甲。
盔甲褪去,他也不過是凡胎。
也有脆弱。
也有害怕。
他不過是克制,是抑。
又或者像他所說,他在扮演另一個人。
他…厭惡自己……
顧崢刮完胡子,抱著安雯上床。
燈熄滅,又拉上了厚重的窗簾,昏暗一片。
應該是好寐的。
但安雯睡不著。
在昏暗中一點點勾勒他的廓。
怎麼有人睡覺還蹙眉呢?
的手探出被子,指尖緩緩過去,還未到那淺淺的褶皺,被逮住。
安雯愣了一瞬,嗔怪:“你怎麼還沒睡?”
顧崢順著
那小巧的指尖,到的手掌,再到纖細的手臂。他把人擁,聲音沉:“睡不著,有話想跟你說。”
安雯把頭埋進寬闊的膛:“那你趕快說,說完趕快睡。”
顧崢先吻了吻發,才開口:“你不是問我,如果和你分開,會不會和別人結婚嗎?”
顧崢當時沒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理智上的答案,沖撞他的。
所以,他回答不了。
昨晚的不理智,是他的答案。
可他現在,是理智的。
他接。
這一生,只一人。
若不是。
就算了。
顧崢:“安雯,我可以回答你。”
房間靜靜的。
安雯耳畔著滾燙,能聽見很重、很快的心跳聲。
他腔起伏:“我的答案是,不會。我不會和除你以外的人結婚。”
安雯早就模糊眼眶。
哽咽著坦白:“我騙你了,顧崢,我騙你了…我當時說、說我會喜歡很多男人,是騙你的…我就是覺得你都沒有非我不可,那我也不要非你不可…你知道我這個人,不認輸的。”
說到這里,又委屈:“其實在很久以前,我就覺得除了你,我不會再其他男人了…是真的!”
急于佐證:“你還記得你在我家樓下和外公打電話,我突然沖到你懷里,說我很你,還被外公聽了去那件糗事嗎?那是我第一次有這個想法。”
顧崢當然記得。
那麼熾熱的意表達。
但他當時…只覺得是小姑娘甜,會哄人,會撒。
他當時,那麼淺地理解的‘’。
當時…還那麼早……
安雯吸了吸鼻子,又說:“后來的所有,我都更加確定,確定除了你,我不會再其他的男人。”
那麼早就確定的事,他找了這麼久,才有答案。
他向來權衡,權衡著這一生有多長,權衡著自己周牽扯,權衡著承諾是否能辦到。
于是,連‘’也權衡著表達。
還覺得,是理智…
思緒到這里,顧崢有些難耐,一下一下地落在安雯頭頂上。
安雯圈住顧崢的腰,哭腔很濃:“顧崢,和你分手,只是因為你不是非我不可而已,只是因為這個!顧崢,我很你,因為你特別!特別!特別好!真的!!!”
哭出聲:“你不要討厭自己,好不好?”
到這里,顧崢才明白,安雯的這些話,不是在述說自己是先確定的那個人的委屈。
他聲音暗啞:“你…聽到了?”
鼻音很濃地‘嗯’了一聲。
半晌后,覺到抱著的手臂收和微微。
剛抬起頭。
就被手掌蒙住眼睛。
安雯咬住,淚如雨下。
顧崢緩解緒后,下在安雯額頭親昵地蹭了蹭:“你想聽嗎?”
他沒說,但明白。
點頭,還帶著哭腔:“想。”
顧崢聲音很平靜的述說。
那是他和顧峣共同的八歲生日。
那天,顧家宴請了很多人做客,家里也在幾天前就開始籌備裝扮,其中有一艘花船,是顧峣想要的生日禮,莊慧當然滿足。
不僅滿足,還和顧峣一起畫設計圖,一起選花選材料,一起完花船。
事發時,眾人都在宴客廳。
顧峣帶顧崢去后花園游泳池看花船。
顧峣難得開心到蹦蹦跳跳:“媽媽真的幫我還原了,和夢里一模一樣。”
花船在泳池邊,和顧峣夢里的一樣,船尾綁著五的麻繩。
顧峣邀請顧崢去船上坐一坐,顧崢沒什麼興趣,剛掉頭跑了兩步聽見后咕咚一聲。
他跑回去,要拉他,卻被反拉進泳池。
莊慧最先出來找孩子,發現了他們。
顧崢活下來了。
顧峣在醫院搶救兩天,還是離開。
莊慧無法承,患了PTSD。
疚,痛苦,極容易到驚嚇,又極容易緒崩潰。
一日一日的陷在那場噩夢里。
也曾經跳進水里,想要結束生命。
而那時顧崢不懂這些,他只知道,媽媽再一次抱他,是因為他戴上眼鏡,像哥哥……
安雯的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知道應該堅強地安他,應該展現的力量,應該在這種時刻為他的依靠。
可覺無力。
就如顧崢所說。
哪有錯呢?
都沒有錯。
莊慧只是生病了,只是看見他這張臉應激……
顧淵只是把妻子放在第一位,因為妻子生病了,兒子是健康的啊……
還有其他人,不是都在安他,只要媽媽病好了,就會好的嗎?
所以,顧崢怪不了任何。
只能承。
因為,他在那天,活下來了。
安雯哭了好久,哭到還是顧崢反過來安,帶著點釋然的笑意:“早知道你會這樣哭,我就不說了。”
安雯全熱地擁抱過去:“阿崢,不要陷在最開始,你就是你,你長了你。”
安雯沒有鼓勵顧崢要怎麼去改變。
幾十年,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呢?
想讓他,接自己。
只有接自己之后的轉變,才是真正的愈合。
愈合,需要一點,一點,再一點……
而,會陪著他。
安雯的淚水沾在顧崢耳廓上。
他聽見哭著說:“阿崢,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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