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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568.第562章 冬月大雪

孤注一擲四字,歷來意味著莫大冒險。

而當一國之君試圖將此四字用在朝政皇權存亡之大事上,必然會遭來更多詬病與反對。

但此刻的甘殿中,眾大臣間,氣氛雖異常凝重肅穆,卻奇異地并未出現任何反對的聲音,包括馬行舟。

他們既為天子心腹,便知天子的手腕與脾,了解天子一旦真正決定的事,便很難有推翻更改的余地。

二則,他們站在這個位置上,立于千萬人之上,注定要比尋常人、乃至比其他員更加清楚時局的全貌——

如今的局面,朝中縱然不在兵事之上做任何應對,卻也同樣稱得上是天大的“冒險”。

榮王李手握三道兵力,嶺南道的最終歸屬此時尚且未知……

李復在《告罪書》上揭了段士昂的造反行徑與榮王有著直接關系,此事令榮王聲名有損,于朝廷而言是好事,卻也不完全都是好事……

他們憂心如今手握重兵的榮王,會因此干脆不再顧忌天下人的看法,轉而選擇先將皇位奪下了再說——

而崔氏族人下獄之事引起的文人風波,究竟是誰人在背后主導,他們心中都很清楚……此事總歸要有了結,可朝廷一旦做出妥協,一國政法與天子威嚴掃地,便再也不可能撿得起來。

朝中不想妥協,又無法承擔波及越來越大的輿論指摘,那麼便只能從別的角度破局:即是從本上解決一切狂妄自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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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榮王李之勢消亡,朝中重拾威懾之力,那些被煽的文人們便會“冷靜”下來,自覺噤聲。

總而言之,眼下的種種跡象皆表明,天子如今守著的這隨時有可能倒塌的國之軀殼,務必需要一記向死而生的猛藥,方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而此時兵,同時也是這些大臣們所能想到最好的時機。

先前天子堅決不肯用京畿兵力,是因之危,彼時榮王野心已明,京師于腹背敵之境,無論兵哪一方,都會給另一方可乘之機——段士昂的份與意圖敗之后,朝臣們更是驚覺,那正是榮王府為支開京畿兵力而生的計謀,恰恰說明了天子當初決意讓兵力駐守京畿、而以令使淮南道支援的決策是正確的。

此時天子更改心意,是因時機已然不同——

段士昂死,范王被決,之危暫解,范軍全軍潰敗,而那位親手完了這一切的淮南道刺史常歲寧,此時善心大發,未有威脅京師之意,而是繼續領兵北上去了……

當然,朝中也有人暗中將常歲寧此舉視為心大發——這廝往北去,不外乎是想繼續侵占地盤罷了。

就時局而言,常歲寧親自北上之行是善心大發還是心大發,倒是實在不好界定……但無論如何,既然尚未公然打來京師,那麼朝中便可以專心應對榮王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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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卞春梁之已近平息,那麼東南之危也已解除,其余勢力則尚未釀作大患,京中此時便是相對安全的——

反觀榮王府,段士昂之計潰敗,榮王名聲沾染了污點,許多沖著其仁義之名聚攏而去的人心正值搖之際,這時若能迅速出兵,便可最大程度打榮王府一個措手不及。

況且,朝廷師出有名,先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拒不京包藏禍心為名,以問罪之名出兵討伐,待破得山南西道,再行問罪榮王唆使段士昂謀逆之過……

若肖旻在嶺南道進展順利,便可從南下方向率兵威懾黔中道,到時再與朝廷兵馬對劍南道形夾擊之勢,便又可再添勝算。

天子部署好了一切,早在決定用肖旻來應對嶺南道之爭時,就已經做好了向李反擊的準備。

圣冊帝決意用京畿十五萬兵力,發兵山南西道。

這十五萬大軍之中,有六萬余玄策軍。

這六萬余玄策軍給予天子多一份底氣,也給朝臣們更多添了一份信心。

若此戰能勝,哪怕拖延得久一些,只要榮王之勢被削弱,朝中便可借太子之名迅速收攏局面,安定人心!

這是朝臣們據現下的局面,所能思慮到最好的可能,但最終結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至此,朝中與天子,已然沒有更加妥當、更尊嚴的選擇。

一切議定之后,圣冊帝親自擬令兵,階而下,馬行舟等大臣帶著惶惶然的儲君撂袍而跪,繼而深深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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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拜,既是在拜天子,更是在拜那懸于一線的國朝之命數。

眾臣相繼離開,直到只余下馬行舟一人。

最后,上首的帝王單獨與他道了一句:“馬相放心,若此戰可勝,朕定會盡全力讓人保全馬婉命,將平安帶回京師。”

馬行舟再次叩拜,謝恩。

直到他告退而去,退出了甘殿,邊才得以溢出一難以察覺的嘆息。

他知道,圣人那句話是為安,也是為了施恩,作為臣子自該激……

可如此關頭,圣人這一句稱得上鄭重的安,何嘗不是定他之心?

所以,圣人待他,恐怕也并不是十足的信任……仍疑心他會因婉兒的牽連,而存在關鍵之時倒戈榮王府的可能。

哪怕當初他是遵從圣人之意才忍痛將孫冒險遠嫁益州,而今時局轉,彼時之忠心舉,反倒為了圣人心間的一層隔

這個猜想是不敬的,但正因基于臣子對君主的了解,他才會有此不恭之揣測。

他不能說圣人有錯,天子敏銳戒備,何錯之有?

為臣子,唯有盡忠才是唯一本分。

馬行舟心緒復雜地靜立片刻,才抬行下漢白玉石階。

風中送來寒意,將他的角拂起。

回到府中后,馬行舟獨自一人在書房中靜坐良久,復才提筆寫信。

這是他繼先前喻增之事后,第一次給孫寫信。

那一次,他奉帝王之命,讓孫刺探喻增與榮王府的關連,心中幾乎已認定了孫不會再有活路。

他的孫“僥幸”活了下來,然而這一次……他為祖父,卻要更為直白地讓孫踏上死路。

正如兩國和親,開戰在即,和親的公主注定要為妨礙與悲劇。

為母國而死,是們的宿命,也是榮

馬行舟失神間,想到了和親北狄的那位崇月長公主,固然可悲可嘆,卻也萬分可敬,不是嗎?

婉兒縱無崇月長公主之能,但在親自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為國朝赴死,不令天子“為難”,便為了無法逃避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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