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頊擰眉,在他再次抬步時,忽而說:
“哪怕,當今儲君有著將立為太子妃的心思,你也要與之相爭嗎?”
宋今硯眼底的神猛地一暗。
指尖剎那間蜷。
眉眼的溫潤仿佛在剎那間蒙上了翳。
這次隔了好一會兒,書閣,才響起他的聲音。
“——本來就該是我的妻子,無論那人是誰,都改變不了這個現實。”
—
東宮大殿。
沈知樾歪歪斜斜地靠在座位上。
手中玉蕭漫不經心地轉著。
一雙桃花眼時不時看向對面伏案前理政務的好友,好一會兒寂靜后,他終于忍不了先開口:
“哎我說,今天這麼淡定?如果我沒記錯,今日是宋今硯當值吧,你不用防防敵?”
謝臨珩頭也沒抬。
半分眼神沒給他。
沈知樾也不氣餒,轉著自己的蕭,語氣中掖著幾分好奇地問:
“你和寧舒,以后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自從沈知樾今日過來,這是謝臨珩說的第一句話。
世上的很多事,往往是當局者迷。
沈知樾為局外人,多數時候,會比他們這些局人看得更清楚。
“依我來看。”他長嘆,“一味的強奪,本不是長久之計。”
“臨珩,”他神正了些,看向他,衷心勸道:“你總不能讓你和寧舒變下一個陛下和泠妃。”
“之事,最是強求不得。”
“寧舒的子又倔犟,你得太過,容易適得其反。”
謝臨珩放下筆,手肘撐在伏案上。
眸低暗,“我又何嘗不知,這三年,我急于四平定叛,就是為了能有一日,用這和平盛世為聘,娶為妻。”
“我從未想過,會和走到這一步。”
他一步步平戰、治國家,努力把東陵變宮變前的繁華盛世。
只為能有一天,將重新富裕強盛的東陵皇朝親手給。
因過往的恩怨,皇后不喜歡泠妃和,哪怕在外平,他都不敢松懈宮中的半分消息。
生怕欺負,傷害。
心里消弭不了宮變的傷痛,他就令宮中所有人,不準提及和宮變有關的半個字,以免惹得傷心。
這三年,他從不曾迫過任何事。
想見泠妃娘娘,他就每隔一段時日,去勸父皇很久,讓父皇同意讓們母相聚一會兒。
虞聽晚一直以為,這三年,能隔三差五的去一趟霽芳宮,是謝綏的意思。
其實,這幾年每一次去見司沅,都是謝臨珩在承華殿幫爭取的。
宮變過后,東陵大權雖然在謝臨珩手中,謝綏只是名義上的皇帝,但唯獨霽芳宮的事,謝綏半點不讓步,也不讓謝臨珩手。
他不讓任何人靠近霽芳宮。
也不讓任何人見泠妃,
這其中,自然包括虞聽晚。
正如謝綏先前自己所說,虞聽晚是司沅和建帝唯一的孩子,建帝故去,司沅每每見到虞聽晚,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建帝。
而謝綏,一心想讓司沅忘了建帝,他又怎會讓虞聽晚去霽芳宮。
一次又一次,全都是謝臨珩以各種說辭,讓謝綏短暫松口,虞聽晚才得以去霽芳宮,和司沅相聚片刻時。
還有中宮那邊。
皇后對泠妃母恨之骨,再加上皇后又是個有心狠手辣的,哪怕謝綏答應司沅盡力護著虞聽晚,他也總有疏的時候。
皇宮就這麼大,淮殿在中宮的眼皮子底下,皇后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做點什麼,不可能三年都找不到機會。
只不過是,淮殿的周圍,有大量謝臨珩為虞聽晚挑選的暗衛和心腹,以保絕對的周全。
只是這些事,從沒有人知。
包括虞聽晚。
在過去那幾年,謝臨珩是真的沒想過。
他所想的,全是如何保護,將父親的天下恢復到曾經的鼎盛,護們母安然無虞。
謝臨珩從前覺得,時間總是可以改變一切的。
他可以等到,放下過去,慢慢看到他,接他的那一天。
他可以等到,逐漸敞開心扉,忘了宋今硯的那一天。
他甚至連所有的未來都想好了。
大到東陵,小到泠妃將來的去從。
所有的一切,他都在準備,一日不停。
可是——
他唯獨沒有想過,會這麼放不下宋今硯。
甚至還會公然求賜婚。
“以和平盛世為聘……”沈知樾低喃著這幾個字。
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世人都說,從宮變的那一天起,東陵就更迭了朝代,皇權就易了主。
可卻無人知道,東宮儲君謝臨珩,從未想過將東陵變謝家的。
他要的,從來不是這天下的君。
只是虞聽晚的夫君,
東陵國寧舒公主的駙馬。
世人只知,宋家嫡子溫潤無雙、才貌雙絕,為了寧舒公主苦等三年。
卻無人知,萬民仰、朝臣敬、被無數世家后輩視為楷模的東宮儲君,為了護住心中所,默默背負了多。
……
初夏的天最是多變。
上午還晴空萬里,下午忽然狂風驟雨、黑云城。
沈知樾站在殿前,著外面如瀑的暴雨。
嗓音混雜著悶雷聲,傳大殿。
“那你打算以后如何,要放手嗎?”
謝臨珩走過來,漆黑的眼眸瞧著外面青石路上麻麻砸下來的雨珠。
“放不了手。”
“從三年前救下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想過再放手。”
若在盛世,宋家確實是一門好姻親,宋今硯也的確是一個值得嫁的如玉郎君。
在宮變之前,東陵國盛世太平的那段時間,謝臨珩哪怕嫉妒得發瘋,都從未想過破壞和宋今硯的婚姻。
更沒有想過將奪過來,占為已有。
可是,世中的宋家,戰火紛飛下的宋今硯,還有能力護住嗎?
他護不住。
宋今硯讀的那些詩書,寫的那些辭藻華麗的文章,以及對國家大事侃侃而談的看法,說到底,不過是紙上談兵,護不了半分。
所以——
謝臨珩闔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暗。
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沒辦法放手。
他做不到,再次將心之人給一個護不了周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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