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帥聽到敲門聲，睜開眼先看了眼里屋。

屋里依然靜悄悄的，沒個反應。

他只好撐著手臂坐起，起來開門。

姰暖跟柏溪一人端了一個托盤，兩份飯菜一模一樣。

看著頭發斑白神倦怠的江大帥，抿低語。

“父親，昨晚到現在，您跟母親都沒好好吃過飯，先吃一些再睡吧，不然不住的。”

江大帥老眸溫和點了點頭。

他手接過手里托盤，又一手拉開門，低聲代姰暖。

“給你母親送進去，看看醒著沒。”

姰暖依言而行，佯裝什麼都沒看出來，接過柏溪手里的托盤，端著徑直往里屋走去。

屋里，大帥夫人正背坐在床邊，看著窗外出神。

姰暖腳步放緩，細聲喚道：

“母親，您吃點東西吧？”

大帥夫人偏過頭，朝牽笑了笑。

“端過來吧。”

姰暖連忙抬腳走過去，將托盤輕輕放在床邊小桌上，又關切的打量面。

大帥夫人神還算平靜，掀起眼皮對上姰暖視線，角清淺弧度又彎了下。

“你都知道了？”

姰暖櫻淺抿，下頜輕點。

“我聽盈盈說了。”

大帥夫人頷首，垂眼端起碗筷來，不不慢地開始用膳。

語氣很平靜，“是個男丁，七斤八兩，比闊闊生下來還結實的多。”

“這對江家來說是件大喜事，雖然他沒了父親，但江家照養好一個孩子，還是不在話下的。”

“過些日，等蘇姨太能出院，咱們就要籌備著滿月宴的事，這真得大大辦好好慶祝一番，不能委屈了大帥的孫子，也算給家里沖沖喜氣。”

這話綿里藏針的。

姰暖聽著都怪難，也不確定外室間的江大帥會不會更難。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也讓姰暖明白。

大帥夫人并沒有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平靜。

擔心的挪步靠過去，素手攬住大帥夫人肩，輕輕握了握，輕聲勸說：

“母親，事已至此，別為了這點事跟父親生芥，不值當。”

大帥夫人的箸頭頓住，緩緩闔了下眼簾，將手里碗筷又放回了桌上。

默了片刻，突然偏頭問姰暖。

“阿升在城東建的那宅子，住著怎麼樣？”

姰暖月眸微怔，很快明白想什麼，連忙點頭說：

“好的，中式的宅院，五進五出，園子也很大，正值夏日里，花木長勢很喜人的。”

大帥夫人角淺勾，“聽著就很好，年紀大了，我很久沒出去走走，個閑的。”

轉而又看向窗外，“最近天氣真是不錯，前陣子事太多，阿升現在又遠赴新打仗，我這心里又牽掛又焦慮，很累得慌。”

“暖暖，你陪我過去小住幾日，歇個閑吧。”

只要高興，姰暖當然答應。

立刻站起，“榮媽正在樓下安排人去軍醫院送飯，我讓柏溪去喊，這就給母親收拾行李，我也回去收拾。”

大帥夫人淺笑點頭，“不急，帶著闊闊和月月，閑的時候，有小孩子承歡膝下，才熱鬧有趣。”

“好，我這就去代人準備，母親您先用膳吧。”

等大帥夫人點了頭，姰暖才帶著柏溪匆匆離開房間。

也不敢看外室間的江大帥是個什麼反應。

江大帥什麼反應不重要，當然還是夫人高興更重要。

江大帥被徹底無視。

他坐在沙發前，一手端著碗，一手握著箸子，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胃口全無。

沉默了片刻，他放下碗筷，提了口氣站起，往里屋的方向走去。

立在門框下，他看到夫人正坐在梳妝鏡前整理鬢發和妝容。

歲月如梭，的側影依然曲線有致，看起來還像三十歲的模樣。

但江大帥清晰記得，頭上也已經生出白發，每天都要拔掉幾。

最近實在拔不過來了。

每日梳頭的時候，都要費很大的功夫，將那些稀疏的白發掩進深，確保表面再也看不見。

這其實還很孩子氣。

兩個人在一起過了快三十年，都是做了祖父母的人。

竟然還因為鬧脾氣，就要帶著孩子們離家出走。

江大帥心里又苦又好笑。

但也知道，是自己做錯在先。

他語氣謙卑，“夫人最近是累，準備過去住多久？”

大帥夫人對著鏡子挑了挑鬢發，沒搭理他。

江大帥往前挪了兩步，偏著頭看臉。

“也不急，家里的事都有司叔安排，夫人放心，等夫人歇夠了，我再去接夫人回來。”

大帥夫人斂目淡淡嗯了聲，又翻開妝匣子，心挑選了支寶石發簪。

江大帥看答不理的，吞吐了一番，也沒再找到合適的話說。

他就立在旁邊，看著大帥夫人梳妝打扮。

直到榮媽進來收拾行李。

見到大帥這副眼著夫人的模樣，也是又無語又想笑。

很快，姰暖那邊也收拾好了，過來請大帥夫人下樓。

于是，江大帥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大帥夫人帶了兒媳婦兒和孫子離開，還親自送到了庭院里。

兩輛洋車開出前庭，消失在視線里時，江大帥是愁腸百結的。

他很想跟夫人好好解釋一下，但的確又沒什麼好解釋的。

他這個人，罵人還行，但向來不怎麼會甜言語哄人。

但可以預料，夫人這次定是氣狠了。

怕是輕易不會原諒他。

司叔和張副眼瞅著大帥唉聲嘆氣，耷拉著臉轉回了主樓。

兩人對視一眼，憋著大氣也不敢出聲。

——

姰暖陪著大帥夫人在城東宅子住下。

七八天來，大帥夫人每日早起早睡，吃的好玩兒得好，不是帶著兩個小孩兒逛園子逗狗，就是招呼姰暖和柏溪榮媽一起麻將。33qxs.m

第九天，席盈也跑過來串門子，這一串就不走了，也跟著住下來。

最后席夫人也找過來，三不五時地跟著留宿。

城東宅子這番天地里，一幫人孩子不問世事樂不思蜀。

另一邊的江公館，卻是越來越冷清。

蘇婉欣出院后，搬了回來，但很不好，又在月子里，沒法照顧孩子。

照顧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方怡上。

兩個人本來就不對眼，現在又因為一個孩子，時不時的私底下鬧分歧。

家宅里頭本來就是人的天下。

如今管事的主母不在，連姰暖和席夫人母都走了，那只剩下兩個姨太太，每天鞋里瑣碎得簡直有點套。

司叔很頭疼。

偏偏大帥這些天心不好，偶爾還宿在軍政府不回來。

有些事兒他就不敢往上稟，怕霉頭。

就這麼拖著拖著，出了不大不小的子。

未足滿月的小孩子，不明不白就開始鬧病，腹瀉哭鬧，整個冷清空曠的主樓里每日每日只剩孩子的哭聲。

因為這件事，蘇婉欣和方怡之間又發生了爭吵。

司叔急躁不安，一頭的汗。

一邊安排人去請姰恪來，一邊安排副去軍政府稟給江大帥。

江大帥趕回來的時候，一進前廳就聽見‘哇哇哇’的哭鬧聲。

他皺眉，朝司叔和姰恪發脾氣。

“這是又哭什麼？哭哭哭，怎麼那麼能哭？！到底哪兒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