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勁風從窗外吹來,香爐里的煙被微微攪,搖曳扭曲。
侍婢忙走過去,將窗子關上。再看向室,紗簾低垂,里面一點靜也沒有。
踩著厚厚的毯,悄無聲息地走出門去,恰遇上徐氏邊的仆婦唐氏。
“夫人今日如何了?”唐氏問。
侍婢搖搖頭,輕嘆一口氣。
唐氏看著手里的托盤,上面放著一碗山藥粥。這是徐氏平日早膳最吃的,可侍婢端進去,又原樣端出來,一點沒。
這些日子,因為大公子王竣歿了,徐氏每日傷心難過,哭泣不止,進食甚。
前兩日,徐氏還見了王竣邊的親隨。
王承業對徐氏是照顧的,原本怕聽多了傷心,一直不讓見這些人。可徐氏執意如此,甚至要以自盡相。王承業沒有辦法,只得應許了。
誰也不知道徐氏與他們談了什麼,那時,沒有讓別人進去,關著門,一個人與他們長談了許久。
而后,躺在屋子里,不見任何人,也不吃不喝。
唐氏愁容滿面,心中著急。無論是王承業、們這些服侍的人,還是徐氏母家的人,都苦口婆心地勸徐氏節哀,保重為上。可全然聽不下去。如今,已經消瘦得不樣子,眾人都擔心,再這樣下去,只怕是撐不過的。
“端下去吧,先燉著。”對侍婢道,“過一個時辰再來問問。”
侍婢應下,正要離開,突然,二人聽到屋子里傳來些聲音,似乎是徐氏在喚人。
唐氏連忙推門進去。
開紗帳,徐氏躺在床上,蒼白的臉已經變得瘦削,沒有了從前的潤。
可與平日里病懨懨的模樣不同,今日,睜著眼睛,明亮得瘆人。
“我了。”的聲音干而冷漠,“取些吃的來。”
*
南的鄉里,仍舊議論紛紛。
不過人們關心的,并非是嚴佑不蝕把米,也不是南侯氣得臥病在床,而是大名鼎鼎的長沙王世子竟然到南來了,并且是嚴祺的婿,還住在了嚴祺家里。
對于出風頭的事,嚴祺一向從善如流。辦完事之后,他沒有急著回京城,而是留在了田莊里。
于是一連三日,各種各樣的親戚和客人不請自來。
漪如從小到大,回南次數不,但從未像這次這樣見到那麼多的親戚。婦人們圍著,幾乎每個人都聲稱在漪如小時候抱過,興致地問七問八。當然,們并不真的對興趣,話里話外打聽的都是李霽。無論八歲還是八十歲,每個人提到李霽,都是一臉憧憬。
“長沙王世子那等人,我等平日聽著,都覺得是天外的神仙。不想如今竟要親戚了,簡直做夢一般。”有甜地說,“君小時候看著就是個有福相的,如今招個夫婿,果然也是不同凡響。”
也有那不會說話的說:“那是自然,君可是幾乎要當上太子妃的人,如今嫁給長沙王世子,也是門當戶對。”
漪如干笑著,也只得好好陪著應付。
眾人最興趣的,自然是和李霽之間的事。
漪如自然不會將二人的私下往說出來,公事公辦,只提那日皇帝在宴上賜婚。但縱然只是如此,婦人們仍舊一個個睜大了眼睛,以袖掩口,吃吃發笑。
“不想這世間,竟真有如此才子佳人,花好月圓之事。”一位容氏那邊的姨母笑道,“若非親耳聽到,還以為是說書。”
漪如維持著臉上端莊的微笑,心想,在說書的人里,自己還不知道要變什麼樣的妖怪。
嚴祺和李霽那邊,自是比漪如這里熱鬧多了。
正堂上的賓客比過年來的還多,除了南侯家,遠近親戚,幾乎每一家都來了,絡繹不絕。好幾次,漪如跑到堂后去看,隔著屏風看到前堂烏泱泱的人圍在李霽周圍,心中都要咯噔一響。
李霽的,清楚得很。
這些親戚們都生長在鄉下,無論冠舉止還是見識談吐,皆不可與李霽素日往之人相比。那等嘈雜的場面,漪如自己都避之唯恐不及,李霽這樣清高的人,怕是更加不了。
但李霽卻全然沒有不適的模樣。但凡嚴祺出面待客,他便會陪伴在側,甚至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漪如向嚴祺抱怨,說他不該讓李霽像個花瓶一般任人圍觀。
嚴祺看著,卻是意味深長。
“他對說他不樂意了?”他問。
“不曾。”漪如道。
“那便是了。”嚴祺道,“他是我的婿,讓他見見親戚,不應該麼?日后你們婚了,他也算半個我們家的人,我們家就是鄉下親戚多,這等場面有的是。我不過是考驗考驗他罷了。他若是這等應付的能耐也沒有,你便該好好想想,將來真遇上了大事,這樣人能否托付?”
說罷,他看著,反問道:“這兩日來看你的那些叔伯姨母,堂姊堂妹,你可都弄清了誰是誰?”
漪如:“……”
自是弄不清楚。從小到大,這個該什麼,那個該什麼,都靠著家人指點。
嚴祺出鄙夷之,搖頭道:“你看看世子,他才來幾日,我們家有幾房親戚,遠近如何,他都清了。有些人來了兩回,他見過一次之后,第二次便能說出來。再看看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世子才是我親生的。”
漪如徹底無言以對。
“不過是些許親戚罷了,見一見又有何難?”提起此事,李霽云淡風輕,“我在廣州統領水師之時,每日見的人比這里多多了,他們議事之時,能吵得把屋頂也掀了去。我不過陪你父親閑坐,他們在我面前也拘謹得很,不敢多說許多,與我無妨。”
漪如的心放下一些,好奇地問:“你父親母親的親戚,不是宗室,就是京畿人氏。你自就在廣州,與他們當是無所來往?”
“可我現在來了京城。”李霽看著,目微閃,“可想我帶你去見一見?”
漪如訕訕,忙道:“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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