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進醫院時並沒有發現失火，門診大樓和住院部的布局一目了然，連濃煙都沒有見到。

警車開道，消防車跟其後，車上還有登雲梯和充氣氣墊。

許抒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寧願是自己多心了。

可周平桉似乎預比的還要強烈，隻看了一眼，便迅速的解開安全帶往下跑。

兩人瘋了一樣地跑，論力和拉練，許抒本追不上周平桉，單是距離就被甩開一大截，猛烈不安的緒促使著，哪怕心髒猛地著疼，腳像刀割一樣疼，可不敢停。

腳下的步子卻不敢停一下。

醫院大樓前早被拉起了警戒線，比警察先到的是各大報社的記者，麵容姣好的記者們此刻舌若蓮花，麵對著自家報社的鏡頭沉穩淡定，爭先恐後地報道著現場的‘盛況’。

鏡頭拍攝著警戒線和忙碌布置救生氣墊的消防員們，周圍許多圍觀的群眾，他們有的是病人，有的是家屬，有的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他們所有人都抬頭看著樓頂。

周平桉臉蒼白，抬頭仰著醫院大樓頂層的那小小模糊的人兒，那人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頭發極短，隻要比頭小和尚的長那麽一些。

他視力極好，可此刻汗和淚水卻模糊了雙眼，維持現場秩序和治安的警察意圖攔住衝上前的他，但周平桉像是發瘋了的牛犢一樣，三四個大漢合夥才能費力摁住。

許抒腳下虛浮，冒了一手的冷汗，裏拚命的呢喃重複著一句話，“不會的，不要想不開，求你了。”

“你們是一夥的嗎？”有個警察走到麵前問，兩人的狀態極其反常，好像他們認識樓頂輕生的人。

“他是誰？我問你樓頂上那個人是誰！”許抒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是靠著一口氣才強撐著站住腳。

他們都清楚答案，可是卻又不敢麵對。

病號服右是空的管，樓頂的風很大，那個模糊的人影拄著一拐杖，風一吹過，空的管便在風裏飄著。

在場的警察似乎也搞明白兩人的份了，他們換了眼神，“我們可以允許你們進大樓…”

話音還未落，周平桉便像拚了命一樣的往樓裏衝，可才沒跑開幾步，世界仿佛隻是吵鬧了一下，瞬間又靜了。

他猛地停住腳，竭力保持著最後一點冷靜回頭看去——上一秒還在尖的人們此刻全都默契的捂住，他們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某一。

周平桉的腳都是抖著，他踉踉蹌蹌地往回走，他帶來的許抒坐跪在地上，子髒掉了，那張小臉煞白，眼睛空，像是破碎掉的娃娃，但卻死死的盯著某一。

幾個警察為他讓開路，周平桉哪敢停呢，他發了瘋似的向前走，越過層層人群，他終於看見了所有人的視線聚焦點。

那個破碎髒兮兮的小姑娘不遠前，就在不遠前，幾米外的地方…一大灘跡，鮮紅到發烏，大片大片的往外蔓延，的大理石地麵被滲的發黑。

一個看不清原本樣貌的男人，全滿是跡，歪七扭八的躺在那，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哪個部位流出了這麽多的，在場的人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從十幾層的樓頂一躍而下。

周平桉著自己去確認那個人的份，他走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去掀開右腳，幹癟癟的一層布料，沒有一丁點的。

九月份的北京霧霾很重，灰蒙蒙的天讓人瞧不出原本，幾隻灰白的鴿子哀鳴似的從醫院上空掠過，它們的翅膀揮的很用力，周平桉覺得那聲音無限被放大，他頭疼得像是要裂開。

“請您協助警方確認死者份。”

不知過了多久，報道的記者早已不見，圍觀的群眾也被疏散開，那塊汙之地，隻剩下警察和他們兩個人。

許抒眼睛都不眨一下，有個好心的警察替披上服，輕聲說著，“我們帶你到警局做下心理疏導好嗎？”

“他是在我麵前死掉的…像是斷了翅膀的灰鴿子，啪的一下就摔死在我麵前。”許抒並不理會那位警察，隻是盯著不遠的那灘汙喃喃自語。

周平桉蹲在那前，按照警察的指示，親自確認了他的長相…他的型…他的殘缺…他的姓名和年齡，他的籍貫和家庭狀況。

“胡洋木，二十一歲。”

“州貴人，父親逝世，母親改嫁，十三歲以前跟著住，次年病逝，他為戶主。婚姻狀況——未婚。”

周平桉一滴眼淚都沒有再掉，他在警方提供的筆錄上簽了字按了手印，提出了唯一的請求。

“我替他…”他哽咽住，頭一接著說，“我送他最後一程。”

周平桉拿著那塊像醫院一樣潔白的長布，他仔仔細細地將人蓋上，白布迅速被地上的染紅，像是灰鴿子紅的腳印。

做完這一切後，他轉向許抒的方向走去，小小的一團，上還披著警的外套，將近30度的正午，渾發抖。

周平桉本來就不笑，此刻許抒認認真真的打量著他，那張臉，尋不到一點緒。

他像一灘死水，平靜得讓人害怕。

更像是一座山，慢慢地、迅速地在人眼皮子底下迅速荒蕪，了無春意。

周平桉盯著眼前發抖可憐的小姑娘，心無比悲愴，胡洋木就在麵前跳下去了，幾步遠的距離，讓眼睜睜地將這殘忍腥的畫麵永遠印下了。

他下意識的抬手想要輕拍，手上卻不知何時沾染了跡，他心生恐懼地回手，聲音沙啞低沉安，“沒事了，忘掉這些事。”

許抒眼睛仍舊是空無，迷茫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最的人，心卻痛的要死。

他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哥哥。

他最好的兄弟。

永遠再見了。

“他是在我麵前死掉的…像是斷了翅膀的灰鴿子，啪的一下就摔死在我麵前。”

周平桉再也忍不住了，他忘記了份的隔越，階級的差異，忘記年齡和別，跪在地上將人用力地抱在懷裏。

“把眼睛閉上，永遠別記得。”周平桉用力地抱著，像是要把人進裏，兩個人誰都不肯鬆開對方，他懇求著，“忘了吧，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