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小雨的地麵還帶著。林雨山搖下車窗,四月的晚風懶懶吹過麵頰,帶來清新的草木氣味。
車子開到學校門口,徐孟洲有些不放心,下車去找門衛室的老大爺說要送回宿舍。老大爺上下打量著他,還沒開口,林雨山就扯住徐孟洲的袖子,使勁搖了搖頭示意不用了。
徐孟洲這才想起林雨山之前代過不想被同學看到的事,雖然有些不理解也隻能依。
他打開車門,弓著子從副駕駛拿出一件外套給林雨山披在肩上,說今天穿了,晚上這麽冷應該穿一件外套再出來的。林雨山抓著那件厚實外套,很珍惜地往上攏了攏。
兩人站在學校門口朝裏去,寬闊的校園步道上的人寥寥無幾。周六的夜晚,學生們大多和男朋友或者其他好朋友一起好的周末時,而現在路上隻有幾個零星的黑人影。
徐孟洲的語氣裏滿是歉意,今天過得實在是太潦草了。既出現了不愉快的突發事件,自己也沒來得及送給一件像樣的生日禮。
林雨山倒不在意什麽禮不禮。直到徐孟洲說,過段時間要重新給補過一次生日,的眼神裏才重新泛起了波瀾。
林雨山不舍地將上披著的那件外套下來放回車子裏。徐孟洲又代如果被人找麻煩的話一定要告訴自己。一一應下後,催促徐孟洲快點上車。
車子下坡、轉彎,開進黑夜裏。
一陣涼風襲來。失去了外套的遮蔽,林雨山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看著紅的車尾燈閃爍著漸行漸遠,變星星一般大小之後徹底消失不見。而後平靜轉,雙手抱臂一步步走回宿舍。
從一個溫暖的避風港出來,再次踏冰冷的未知世界。和徐孟洲相的短短幾個小時,讓林雨山差點就忘了今天中午發生的那件事。
想起什麽似的,從口袋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既沒有新的微信消息,也沒有未接來電。
自己離開的突然,也不知道中午那場飯局怎麽樣了。
本來都已經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了,可幾個小時過去,自己的手機裏竟然風平浪靜,著實讓有些不著頭腦。
林雨山原以為自己今天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以後和那些人一句話都不要講。自己正不怕影子斜,別人怎麽說就怎麽說,難不還能影響自己正常畢業考研嗎。
人際關係?
去他的吧。
可距離宿舍樓越近,的步子就不控製般越來越慢,一路走走停停,還是到了。
明明是們合起夥來騙了自己,現在自己反倒開始害怕了。
林雨山站在生宿舍樓門口停下。旁偶爾經過幾個回寢室的同學,有些提著洗漱用經過旁時,向投去打量的目;而有些像是見過似的,對友好地點頭打招呼。
也笑著點頭回應,讓自己不要被負麵緒所吞噬。
不要因為經過了中午這次不愉快之後,就覺得所有人的目都是帶著刺的。
林雨山往後退幾步,使勁仰頭向上看。宿舍樓裏亮著的燈不像周一到周五那樣多,的視線緩慢上移到四樓420。
窗戶是黑的。
林雨山鬆了口氣。
上樓,拿出鑰匙打開房門、開燈。
自己沒來得及收拾的鞋子正靜靜地躺在床腳邊,一切都跟上午出門前一樣,屋子裏的陳設仿佛在告訴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今天是周六,往常這個時間室友們都不會回來睡。可以後,就不能確定了。
林雨山收拾服和洗漱用品去澡堂洗了個澡,將今天自己一的疲憊洗去。再次回到宿舍的時候正好九點半,夜晚的風很涼,關上窗戶拉好窗簾,早早地上了床。
今天格外怕黑,關了宿舍的吸頂燈之後又打開了自己床上的小夜燈。
林雨山將被子的四個角牢牢地掖在自己下麵,一個隙也不留。將AirPods塞進耳朵裏開始播放英語聽力,閉上眼睛強迫自己要麽練聽力要麽睡覺。
心裏的恐懼隨著外麵嗚咽的風聲一起溜進窗戶隙,鑽進心裏。
林雨山從被子裏出手來索,從小桌板上拿過來一麵鏡子。瞇著眼睛,借著小夜燈微弱的觀察自己脖頸的皮。
了,接近下的地方有一小團紫紅的點,是細管破裂造的。
還好,基本沒留什麽印子,還好。
白天在飯店被高原掐著脖子的窒息與無助猶在。林雨山將鏡子放回原位後翻了個,將側臉陷進枕頭裏。
不知不覺間臉頰發熱,鼻子也開始堵塞。
淚水衝破眼眶的承載量,順著鼻梁流到另一隻眼睛裏,最終匯合,浸枕頭。
呼吸道火辣辣的,鼻子被堵住,淚水糊滿了上半張臉。微張,以確保自己還能呼吸。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時原本都不是孤獨的。可為什麽現在,偏偏就隻有自己像個無浮萍似的活著呢?
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
徐孟洲呢?徐孟洲又是的什麽人?
套用父親教給自己的邏輯,徐孟洲歸結底也隻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會老,大概率還會比自己先死。
況且,非常清楚,自己和徐孟洲本算不上什麽“一家人”。
無論走到哪裏,人們都以家為單位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
隻有自己,像一隻悲傷的單細胞草履蟲。
林雨山忽然想起林惟賢。那個對自己嚴厲有餘,慈不足的父親。
林父林母二人都是獨生子。他們的雙親很早就都去世了,所以林雨山自出生起就沒有祖父母輩。
母親因為一場車禍在三歲的時候去世。那時候對於死亡幾乎沒有概念,關於母親的記憶也很模糊。直到後來稍微長大一點了,林雨山偶爾會在臥室裏看到父親拿著母親的像喃喃自語。
父親糙的手著相框中溫麗的人照片,喃喃道:“跟你說啊,我想開了。你走得這麽早,也許對雨山是另一種仁慈。”
那個時候,林雨山還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隨著年齡增長,逐漸察覺到自己與別家小孩的不同之。其他小孩會有來自父親和母親兩支家族中的許多親人的陪伴。
而自己,沒有。
自己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隻有父親一個人。
母親死後,父親不僅很笑而且變得越來越嚴厲。對比其他家庭的父親角,林雨山覺得他本不像一個父親。
父親的話並不多,一開口必是規訓。
父親可以用冷靜到近乎無的機人思維,在大發的時候毫不留地衝潑冷水,一句句分析學校裏老師和同學對說的每一句話,告訴別人話中的真正含義以及對方想要達到的目的,最終總結一句:
“雨山,這個世界並不全都是好的。我要你一直保持著質疑的態度,我要你看到世界的反麵。隻有這樣你才可能生存下去,知道了嗎。”
可又覺得很矛盾,因為父親做的實在是很多。
剛上小學的時候和同學在家玩捉迷藏遊戲。父親麵對搞得烏煙瘴氣的房間,卻能夠一言不發地整理幹淨。也可以依照的口味和對食的怪癖,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重複做那道工序繁瑣的水煮牛。
林雨山倒不羨慕別的同學說自己的媽媽總是在家做好吃的。因為在這方麵,父親貌似比們的媽媽做得還要更好。
淚水漸漸打枕頭,鼻子已經徹底無法通氣。林雨山模糊的雙眼漲滿淚水,大口大口著氣,哭聲被散的氣息帶,搖搖晃晃。在冰冷的夜裏格外清晰。
爸爸,你能聽到嗎?
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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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雨山起了個大早。
不記得自己昨天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了,隻覺得腦袋一陣暈暈沉沉。習慣穿上運鞋戴上耳機就去育場跑步,然後回澡堂簡單衝了個涼,就去食堂吃早飯了。
一邊啃包子一邊喝豆漿。手機響了一聲,是徐孟洲發微信問昨晚況怎麽樣,有沒有被為難。
林雨山含著吸管敲字回複,說暫時沒有況,請徐老師放心。
回到宿舍,室友依舊不見人影。林雨山對著鏡子套上一件長袖T恤,外麵加一件休閑款淺拉鏈衛,下則穿著牛仔和運鞋,最後綁了一個神的高馬尾。這一是平日裏最舒服的搭配。
離開宿舍,先去校門口附近找了一輛共單車掃碼。點開高德地圖APP頁麵放大確認路線,將手機在單車上小心架穩後,踩著踏板慢悠悠騎了出去。
雖然已經大三了,可林雨山卻沒在這附近仔仔細細地轉悠過。
靖州大學位於靖州市北城區。這裏從前是製造業的大本營,由於政策緣故,近幾年工廠都陸續搬遷到新的經濟開發區,後來政府才將北城區的其中一塊劃為了大學城。裏麵包括了理工大學,師範大學在的近八所高校。之前因為工廠留下來的一些老舊職工小區則為了現在大學生們的租房首選。
林雨山將導航和租房件來回切換,對比距離學校的遠近程度和價格,鎖定一個認為還不錯的地段。
看到路邊正好有一家房屋中介,於是將共單車停在路邊,進去詢問自己看中的小區的況。
中介小哥給林雨山倒了杯水,熱介紹著這片小區的況:基本都是2000年修建的,樓齡算比較老了。但基礎設施都還行,水電燃氣都穩定不會突然停掉,周邊該有的超市和菜市場也都有,隻是類似於電影院和大型商場這種場所就離得比較遠了,畢竟以前是工業區嘛。
林雨山倒是不在意這些,知道這裏主打的是價比高,在這兒租房的大學生多的。於是問中介這邊的一室大概是個什麽價位。
中介皺了皺眉頭,帶著去電腦裏的租房係統看了半天,終於找到兩個符合條件的一室,
“這邊的房子基本都是房東隔出來的,一個房子可以隔出好幾間。那個說白了和合租沒什麽區別,公共區域都是共用的,真正的一室有點哇。”
林雨山問:“這邊合租的人多嗎?”
中介小哥:“多的,這邊最多的就是合租,也最便宜。其次就是我剛才跟你介紹的隔斷間,那個私空間會稍微多一點。一室是真的,價格也貴。”
林雨山指了指電腦屏幕:“這間呢?”
中介小哥看林雨山一副學生打扮知道可能租不起,於是實話實說:“這間報1800,如果你這邊能訂金的話,我可以幫你去找房東問個最低價。其實啊妹子,你找個人合租劃算多了呀!你看看這間房東才掛500……”
林雨山頓時心涼了一截,本以為自己勤快些多找幾家可能會遇到便宜的。可連午飯都沒吃,把整個大學城附近快轉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價格合適的房子。
卡裏的錢都是徐孟洲給的,絕對不能。可惜自己沒畢業,還無力負擔這份房租。
隻能繼續住宿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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