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預料到了，他和陳公子那場鋒，一定會傳開。

傳什麼樣兒，也可想而知。

梁家的二公子沖冠一怒為紅，和當地的太子爺搶人。

他雖然談過十幾段風花雪月了，“搶人”卻是頭一遭，本沒必要搶，他的份足夠吸引人，破天荒的搶了，自然是高干子弟圈的奇聞異事。

何桑很愧疚，“梁總，對你有影響嗎？”

“有。”梁遲徽坦白，“影響很大。”

一噎，本以為他會寬自己別有負擔，沒想他承認了。

“我未婚，和上一任分手一年半。接管梁氏集團后，潔自好空白至今，突然有緋聞了——”

男人語調平和，可每個字都在何桑的心尖上砸出坑。

多有埋怨的意味。

面紅耳赤，“那...什麼方式能彌補你？”

梁遲徽手指輕叩著桌角，“真打算彌補嗎？”

“我盡量。”何桑心虛，“我剛買了房子，工資沒發，卡里余額是...”

仔細查詢名下的賬戶，“8萬塊。”

男人驀地笑出聲，打心底覺得這姑娘正直有趣，是他主護著，并非乞求的，因此他付出任何代價，其實本質與無關。

“我不需要經濟補償。”

何桑眼神瞬間警惕了。

梁遲徽明白想歪了，不笑得更愉悅，“會燒菜嗎？”

下意識點頭。

“你親手燒一桌菜招待我，我們扯平了。”

何桑怔住，“只燒一頓飯？”

男人揚了揚眉，“只一頓飯。”

“食材我買不起——”

和姚文姬的那位張家老爺子，據說一個月的伙食費要百萬，魚子醬只吃艾瑪斯的，喝松茸湯要日本空運的赤松，而梁家比張家有錢得多，尤其是二公子梁遲徽，從商不從政，不擔心落人話柄，是出了名的養尊優，眼高于頂。

他吃過的，玩過的，何桑十有八九都沒見過。

“無所謂吃什麼。”梁遲徽打消的顧慮，“只要何小姐心甘愿為我下廚就好。”

松口氣，“我連累了梁總，如果能補償你，吃兩頓也行。”

“那這麼說定了。”梁遲徽略帶點笑意，趁機答應，“兩頓，我會提前通知何小姐準備。”

何桑說兩頓，無非是面話而已。

總不能他要一頓，自己馬上順坡溜，顯得沒誠意，太勉強了。

梁遲徽把客套當真話了，又令何桑措手不及。

莫名好笑，“梁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男人攥拳抵在鼻間，“你問。”

何桑遲疑了一下，“沒什麼。”

“你想問，商場是人世故的天下，我混跡商場，難道不懂基本的客套嗎。”

梁遲徽猜得實在太準了，詫異不已，“你會讀心？”

他眉眼噙笑，“會一點，主要猜人心。”

何桑有些窘迫，“我沒那麼想。”

“我送你回酒店嗎？”梁遲徽這點很有風度，人尷尬了，他及時圓場，“我們順路。”

何桑不愿再麻煩他，“我去超市買水果，順便逛逛夜市，自己打車吧。”

他同樣沒有糾纏，“那告辭了。”

餐廳門是向開，何桑拉門的同時，梁遲徽也在拉，順的長發環繞過他手臂，只一霎，發又悄無聲息地垂墜，落。

那殘留的，依稀是春三月河堤水畔的柳樹苗兒，漉漉的，纖細，綿，稍不留神，便折斷了。

何桑坐進出租里，揭過玻璃朝他揮手，梁遲徽佇立在臺階上，玻璃被夕照得仿佛是明，孩兒薄薄的面孔在無限放大，無限清晰。

小元寶的耳珠兒翹翹的，水藍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清純得揪心。

梁遲徽油然而生一種罪惡。

貪婪遲暮的老頭子，雪白無辜的姑娘。

他本不知罪惡為何，約是一塊剌剌的石頭，拖著他一沉再沉。

梁遲徽收回視線，邁下臺階。

司機開車門，手心墊住車頂，“梁總，黃彪到車站了。”

“讓他來劇院。”

黃彪匆匆趕來，已是日暮時分。

梁遲徽緩緩降落車窗，手肘支在邊框，平視前方。

“何小姐這幾天應該會搬出麗水公館，三公子急購置了公寓，不敢住酒店了，生怕紀席蘭傷害何小姐。”黃彪贊嘆，“您這招很高明，紀席蘭盯著宋禾的一舉一，宋禾追到外省，在馬場鬧了一出，三公子與何小姐的幽會行蹤也暴了，紀席蘭解決掉宋禾，也不會放過何小姐。而且始終忌憚姚夫人，畢竟在繼承家產的順序上，二房比三房更占優勢，紀席蘭最希何小姐做梁董的新歡，既斬斷三公子的念頭，也贏了姚夫人。”

黃彪小心翼翼試探梁遲徽，“三公子肯定把何小姐藏得很蔽，興許在劇院周圍也埋伏了保鏢，您如何向梁董差呢？”

男人半闔著眼瞼，“不差了。”

“不差了？”黃彪大吃一驚，“那梁董...”

梁延章對何桑是什麼心思，梁氏集團的高管也有耳聞，他隔三差五去劇院包場，專門看何桑的《上海灘》，上流圈的男人哪有不好的，何況梁延章接連娶了三任太太，屬于“有前科”，他捧一個演員，必然是相中對方了。

甚至有知的部人士打賭，何桑要是了梁家的四房太太，憑梁紀深那子，父子之間的大戲有得唱了。

那可是天翻地覆。

梁遲徽撣了撣膝蓋的墻皮灰，在餐廳沾上的，“父親問起我，我只管推給老三，他藏著何桑，保護，我不了手。”

黃彪醍醐灌頂，原來他改主意了。一開始，他是計劃將何桑弄到手，討梁延章的歡心。在梁璟回國前，爭取先割一部分家產，穩固在公司的基，黃彪還真琢磨不，他為什麼改主意了。

“梁總，您畏懼三公子？”

梁遲徽輕笑，沒言語。

等笑紋淡了，男人開口，“你辦得不錯。”

“我前妻嗜賭，拆東墻補西墻填窟窿，很缺錢。”黃彪無奈，他不是無無義的男人，離婚后補了前妻六百多萬，也算仁至義盡，“我給了一大筆錢，告訴想法子結識宋禾，博得信任，宋禾現在對深信不疑。”

黃彪是崔曼麗的金主，崔曼麗與何桑斗得你死我活的，如今二爭一男，黃彪替小人出口惡氣，幫宋禾打敗何桑，太合合理了。

梁遲徽也是再三斟酌，安排了黃彪出馬。

他從置柜拿起一張支票，遞到窗外。

“梁總——”黃彪瞪大眼，“我不是和您要錢！”

“你為我出力，這是你應得的。記住，在我父親面前，千萬不要泄這件事。”

是封口費。

黃彪這才安心收下。

“宋禾從跑馬道的最高摔下來，小骨折，腱斷裂，三公子全程在醫院陪手。”

“對自己下手狠。”梁遲徽散漫勾起角，“何桑嚇壞了吧。”

黃彪一愣，他竟然在這節骨眼兒，關心何桑嚇沒嚇著，“是嚇壞了，馴馬師說何小姐哭著下山的。”

他思索片刻，“昨天是不是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