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的人摔下土坡，狠狠地撞擊樹干，騎士帽撞飛數米，栗的長發挽在腦后，是一個人。

那匹馬四仰八叉栽倒在草叢，頸部掛了一串銀鈴鐺，鐫刻著小篆的金字“梁三”。

何桑一怔。

私人馬場有規矩，誰名下的馬，掛誰的姓氏牌，這些達顯貴經常扎堆賽馬，最熱鬧的時候，七八位大人占用同一條跑道，尤其帶了伴的，男人們要面子，你不讓我，我不讓你。有了姓氏牌，誰的來頭更大，誰先跑，被了一頭的，先讓路。

既然是“梁三”字牌，肯定是梁紀深的馬。

何桑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盯著那個人，人緩緩扭頭，到梁紀深的膛劇烈震了一下。

即使包裹在厚厚的騎士服里，他心跳的波也如此明顯。

宋禾的騎馬服是陳舊的紅戎裝，何桑是嶄新的同款白戎裝，連羊皮腰帶紋得凰圖案也一模一樣。

一紅一白的，如同朱砂痣與白月。

只是宋禾穿在前，穿在后。

所擁有的，是梁紀深已經給予過別人的，是宋禾很多年前便擁有過的。

何桑吞了蒼蠅一般難。

辛欣講過，宋禾的馬是梁紀深手把手教的，也帶去了擊劍場，周坤見過，大概是先為主，對的印象也比對何桑好。

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梁紀深拐彎，下坡，時間卡得分毫不差。

男人翻下馬，大步邁過去，朝手，“你怎麼來了。”

崴了腳，踝骨嚴重腫脹，握住男人的手卻疼得起不來。

梁紀深一拽，像拽何桑上馬那樣，宋禾整個人撲進他懷里，局促著。

他垂眸，“哪疼？”

宋禾冷汗直流，“腳筋可能斷了...”

梁紀深橫抱起，左臂架高，觀察的腳背，管發紫，淤青從腳趾蔓延到小肚，沒有一寸完整的皮，全是撕裂傷。

他眼里流出焦急之，語氣也加重，“你剛出院，還沒調養好，騎馬干什麼。”

“我想見你。”宋禾摟住他脖子，抖的尾音強住淚意，“我不知道你在哪，只記得你在馬場養了馬，所以不管不顧了。”

忍了片刻，還是掉下眼淚。

一滴接一滴墜在他手背，溫溫涼涼的。

梁紀深察覺到，緒沒那麼躁了，“我在外省是誰告訴你的？”

宋禾痛得倒氣，“黃太太...”

他眉頭蹙，沒印象，“哪個黃太太。”

“梁氏集團副總黃彪的前妻。”

何桑知道這個黃彪，是崔曼麗的后臺，他很喜歡，倘若話劇院真有嫁豪門得到好結局的，估計崔曼麗是唯一一個。

“我去過中海...”宋禾哽咽著，臉埋在他肩膀，“程書說你不在，后來黃太太告訴我，你來外省探何小姐了。”

男人瞇眼注視飛揚的塵土，沉默了好一會兒，“先去醫院。”

何桑抓著韁繩，馬蹄在原地顛來顛去，顛得戰栗。晴朗的日頭忽然被一片乍起的烏云遮蔽，天昏地暗間，小小的子映梁紀深視線。

宋禾的那匹馬也驚嚇了，面發白，眼眶也紅，孤零零騎在寬大的馬背上，搖搖墜。

“我通知老邱接你，送你回酒店。”

何桑一僵。

程洵沒跟來馬場，梁紀深只租了一輛車，他要先管宋禾，就管不上了。

這關頭，他總要取舍。

空曠的山野雷聲發巨響，在頭頂轟鳴，很低，很近。

何桑最恐懼天黑和打雷。

要是在家里，會鎖了窗戶，拉上窗簾，鉆進被子里，直到雷聲停止才敢。

“市區距離西郊這麼遠，我和邱先生又不。”

“他今天在紅柳山莊應酬，過來不遠。”

何桑看著他，好半晌，了騎馬服丟在梁紀深腳下，雙手攀住馬背，試探著地，沒掌握好角度踢中了馬肚子，馬一歪，不由一個踉蹌，跌在泥土里。

男人要扶，但騰不出手，他將宋禾抱進后座，關上車門，轉過抱何桑，拍了拍屁的灰土，忽略了他，自己起。

梁紀深佇立在那，天際沉，他神也晦暗。

何桑說，“我打車回去。”

“郊區沒有車。”他一把拉住，“何桑，你不要任。”

宋禾伏在玻璃上，很恤他，“深哥，捎何小姐一程吧。”

男人沒回應。

西郊到最近的醫院往東，到麗水公館往西，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雷雨又將至，本來山路就泥濘難行。

宋禾的腳傷是當務之急。

梁紀深拉住何桑的五指了，下一秒松開，“小禾的況耽誤不得，要做接骨手。”

何桑仍舊平靜得沒說一個不字。

說了不字，也扭轉不了任何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