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外,范軍已臨城下,方陣齊列,戰車戰馬皆給人以昂揚迫之。
今日不見晴,整齊列陣的范軍一眼不到盡頭,仿佛與灰沉的天際相接。
而為首領軍者,正是段士昂。
范王此前送達河南道的檄文中,曾允諾給各半月的考慮時間,而今半月之期未至,不過只勉強隔了十日,稍休整罷的范軍便已經近汴州城前。
然而,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此時大軍已至,汴州只有迎戰。
胡粼系猩紅披風,親自登上汴州城樓指揮戰事。
段士昂在下令攻城之前,使一人一馬出列上前,試圖勸服胡粼放棄不必要的頑抗。
那人驅馬靠近汴州城下,胡粼垂視間,很快將其認出,此人竟是他那戰死的參軍手下一名戰將,名喚鞏國璧。
武將說話間,手中箭已離弦。
再之后,便是馬匹拉著戰車滾滾而至,戰車上載投石機,以及裝備完畢的床弩。
估算好距離后,各兵種迅速列隊,在各自的位置上擺好陣型后,立即開始了兇猛的攻城行。
胡粼聲音沉冷深刻:“你與五萬叛軍立于汴州城下,卻我以汴州安危為重,這何其荒誕。”
箭樓里的汴州弓弩手紛紛放箭,向那些縱投石和巨弩的范軍。
此前,范軍攻打,胡粼奉命從汴州守軍中撥出一萬余兵力,令心腹參軍趕去支援。
“瞄準他們的投石手和床弩手!放箭!快!”汴州守軍將領大聲指揮著。
“大人……”鞏國璧的神有著一瞬間的難堪,但還是再次拱手,大聲道:“大勢已見,還大人能夠順應大勢!以免平添不必要的死傷!”
“鞏國璧,你老爹老娘還在城中,你這孫竟……”胡粼側的一名武將然大怒,正要繼續問候時,被胡粼抬手打斷了說話聲。
步兵持盾在前,盾牌落地時,跟而至的是弓弩手,他們藏在盾牌之后,蹲跪下,穩住形,從盾牌隙之間出箭。
一塊塊巨石拋向汴州城樓,有的砸在了城樓上方,擊中了城樓上的建筑以及汴州守軍。有的砸在汴州城壁之上,相撞之下,隨著震耳的巨響,巨石四分五裂迸碎開來,城壁上方也被砸出了清晰的凹坑。
而現下看來,他顯然是選擇倒戈投靠了范王。
弓弩手在舉盾兵的護衛下,向城墻上方發弓弩。
“你他爹的會不會人氣兒!”那名武將猛然拉弓搭箭:“老子打到你家門前去,要洗劫你家中糧食財,糟蹋你家中兒妻母,反與你說要順應大勢,如此你這窩囊廢果真就要給老子跪下開門不!”
那一戰中,原汴州參軍戰死于段士昂刀下,萬余汴州守軍傷亡大半,余下的則悉數淪為俘虜,這鞏國璧便在俘虜之列。
“段將軍……”鞏國璧來到段士昂側,愧不安地低下頭,抬手道:“屬下無能,未能勸服得了胡粼等人。”
鞏國璧連忙揮刀擋開,一邊急急勒馬后退,眼見對方又要出箭,而胡粼不曾阻止,他唯有調轉馬頭,狼狽地折返回范大軍的軍陣之前。
這番話語中褒貶之意不明,眼見汴州城樓上方再次擊響戰鼓,對方士氣隨著鼓聲開始沸騰,段士昂抬手下令。
隨著段士昂一聲令下,他后軍陣開始迅速而有序地出。
段士昂遠遠看著城樓上的那一抹朱紅披風的:“大軍城仍不改立場,這胡粼也算是個人了。”
此時,此人在馬上向胡粼拱手一禮,神復雜,聲音卻足夠洪亮地道:“大人,段將軍率五萬兵而來,今日不破汴州不會罷休!請大人以自及汴州安危為重,下令打開城門,迎范軍城吧!”
被安排在箭樓中的弓弩手皆是百里挑一,他們出箭準,范軍中很快有人相繼倒下,但幾乎瞬間便有人替補上去。
而在胡粼的指揮下,城樓上的兩架投石機也已完了裝備,瞄準了范軍的戰車。
城樓上作戰,位置空間有限,裝設兩架投石機已是極限。
雙方激烈地對戰間,汴州守軍不停地有人中箭倒下,或是慘著摔下城樓。但仍活著的人半寸不退,在同伴噴灑的雨和尸首中,他們借投石機先后損毀了范軍戰車五輛,床弩兩架,投石機三座。
看著那些汴州守軍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且士氣始終未見挫,段士昂微皺起了眉。
見段士昂看向了汴州城墻上的那些凹坑,鞏國璧解釋道:“……先前汴州遭了水災,城墻底部損,胡粼便令人重新修筑加固了城墻,且彼時是從那常歲寧得了一張圖紙,這城墻便似乎比之尋常所見更加堅固……”
段士昂道了聲“難怪”。
難怪哪怕向同一個凹坑繼續投石,竟也不見城墻有被摧毀的跡象。
而此是平原,缺石山,因此他此行備下的石塊并不多,加之投石機被毀壞不,眼下看來,今日想借投石破城,是不可能了。
段士昂很快下令調整戰。
后方又有戰車疾馳而來,這次不同的是,這些戰車上裝設的是攀爬所用的梯架。
那些舉著盾牌的范軍開始迅速涌上前去。
在上方箭雨的攻勢之下,他們有半數人倒在途中,但余下之人依舊前赴后繼,跟隨著戰車,吼著沖上前去。
如此攻城之法,注定是要用人命來鋪路的,這些范軍不是沒有恐懼,而是不敢后退,唯有咬牙沖殺。
他們開始有人攀上了梯架,也有人借用攀爬繩索,迅速地往城樓上方攀去,汴州守軍不停地揮刀砍殺,亦或是拿長槍去刺,不停地重復著殺戮的作。
有些范軍在負傷墜落之前,甚至會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上面的汴州守軍一同拖拽下去,帶著同歸于盡的狠戾。
戰況腥而慘烈,但任何一方都不敢停下。
有一名范軍功地攀上了城樓,胡粼揮刀將其砍殺間,抬眼看向城下,只見涌來的范軍不減反增,如同龐大集的蟻群。
而城墻下方幾乎已無空地,疊滿了雙方士兵的尸。
因守城優勢使然,此刻那些尸中多半是范軍的。
此等攀爬攻城的戰,多被稱之為“蟻附”。
顧名思義,便是如螞蟻一般附上城墻,源源不斷地攀爬啃噬。
這種戰到了最后,攻城方踏著爬上城樓的甚至不再是梯架,而是同伴們堆壘起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