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在心中如此嘆息著，忍不住便慨一句：“大人時刻心系大局……”

一旁坐著的常闊捋著大胡子，乍聽謙虛實則毫不謙虛地道：“歷來如此罷了，不值一提爾。”

殿下斬殺傳旨欽差，篡改圣意之舉，他越是琢磨，便越覺得殿下過份心。

真正需要這道被篡改后的圣旨的人，是他家殿下嗎？

殿下將圣旨這麼一改，無疑免去了諸多刀兵堵截，而若是真打起來，那些人又豈能攔得住江都軍？不過是平添無謂的死傷罷了。

且值此失守，尚未能收回之際，若傳出淮南道節度使公然造反的消息，必會再次使人心震。

總之殿下之舉，既顧及了大局，心地緩沖了震幅度，又在一定程度上給足了圣人和朝廷面子——明面上都“遵旨”了，還不夠給面子嗎？這都不夠的話，那還要咋樣嘛！

顯然，常闊對“給足面子”的認知有些不走尋常路。

蓋因常闊自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在——殿下思慮如此周全，區區造個反又怎麼了呢？不是他說，有這樣善解人意的反臣，朝廷就著樂去吧！

而顯而易見的是，在這座外書房，同樣信奉常闊這套歪理的人，并不在數。

王長史看在眼中，一度疑心自家大人是不是擅長什麼蠱人心的巫邪之……不然怎會有人連造反，都能被人夸出花來呢？

更要命的是，他已然覺得這風氣并不正常，卻也依舊加了夸贊的隊伍之中——沒法子，大人行事，就是很好夸啊。

常歲寧之心很快便有暴之時，屆時淮南道或會面臨各的兵事施，這些都需要常闊來坐鎮決策。

因此，此簡直是江都吏們心目中的證道圣地。

常歲寧此一去軍中五日余，今日初回府，先拔劍斬殺了傳旨侍，又下令向兵——

半晌后，駱觀臨微微抬眼，看向坐在那里的常闊，心底漸漸聚起了一個想法。

但若論認同與否，他也是有幾分認同的。

常歲寧為此次兵已準備良多，各方面皆已就緒，故而才能做到一“接到旨意”便可即刻。

此刻，常歲寧這簡單的待中，大致只包含了兩件事。

從常歲寧的上，駱觀臨得出了一個結論，真正的用人不疑者，一定是足夠自信的。

隨著常歲寧離開，淮南道的事務只會增多而不會減，而常歲寧之后需要更多可信的心腹來用，此舉便等同是提前培育親近之才了。

這份顧惜之心……哪怕只是裝出來的，卻已足夠令人欽佩，亦為蒼生之福。

如今的姚冉，不僅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理事，的存在更代表著某種指向與表率——江都刺史府的外書房中，需要有至一個這樣的在。

一是認為這外書房中，是時候可以增添一些人手了，這些時日來，前七堂中涌現出了不能力表現出眾者，王長史手中已有一份考察許久的備選名單。

姚冉私心里，是想要隨行的，但同時也清楚，比起戰事謀略，更擅長的理地方政務，而大人邊需要有一位善謀斷的軍師。

此番常歲寧親自開口要增添人手，無疑是一個人萬分驚喜的好消息。

他如今也僅剩下了不解，而再無那份難以言說的不甘……昔日他萬分不甘于這樣的能力，為何不曾降臨在李氏子弟上。

駱觀臨沉浸在這份被的心緒中，一時甚至沒能去認真細聽王長史等人與常闊所議之事。

姚冉心知自己所肩負的意義，此刻面容鄭重地輕點頭：“請大人放心，下必會做好一切分之事。”

常歲寧將此事給了王長史來辦，并讓姚冉篩選把關。

書房眾人止住話語聲，皆轉頭看去，而后紛紛起相迎。

這似乎是一種刻進了骨子里的守，正如同縱然興起千軍萬馬，卻不傷半寸農田的細致心意。

第二件事，則是常歲寧當著眾人的面，將淮南道的大事決策權移給了常闊，平日里由王岳負責與常闊匯稟對接。

因為自信，所以相信自己用人的眼，及馭下的手段。

此時姚冉再三思索，仍是提醒了一句：“大人軍中如今雖也不乏智謀出眾的謀士，但大人與他們尚算不上十分知，總歸還了一位真正可信的人來統管他們。”

午后，常歲寧自書房中離開，姚冉跟隨在側。

行事從來果決，在世人眼中甚至著張揚，但的果決張揚與善戰，卻從不曾用在挑起戰事之上。

“阿冉，你需要代我留下。”常歲寧對姚冉說：“接下來，江都刺史府中不能沒有你在。”

時至今日，面對這份游刃有余的掌控力，駱觀臨仍會時常到不解，不解這樣的能力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小郎上。

這時，書房的門被護衛從外面推開，一道青的人影走了進來。

這語氣尋常到好似只是要出門探個親或踏個青。

這是從前常歲寧離開江都時未有過的先例，但此次形不同，常歲寧篡改圣旨之舉能瞞住多久，全看那位圣人的考量——

在這里，放眼整個大盛，似乎并沒有真正的敵人，所顧惜的，是整個大盛江河與子民兵丁。

然而在接連做出了這些重大舉之后，此刻面上并看不出分毫神態變化，只和往常一樣走進了書房中，在上首坐下，并示意眾人落座，開口先道：“我要離開江都一段時日，之后江都與淮南道事務，便勞諸位多費心了。”

他知道，常歲寧選擇以“遵旨”的方式率兵趕往，固然也是為了替江都軍減阻力，但由此的確可以看出，行事深思慮，時刻心懷大局。

而接下來與眾人的待，也十分簡單。

每個人口中的安排都井然有序，但每個人心頭都有巨浪在震著，他們都很清楚此時所行之事，以及接下來需要面臨的局面，皆是前所未有過的。

常歲寧大致安排好了這兩樁事務后，便由姚冉等人出言補充。

只是這圣地，遲遲不曾有過增添人員的跡象，許多吏們也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但皆無所得。

且如今的江都，已有一套的系在運作，并不需要常歲寧時刻都在，而常歲寧也很信任所用之人。

駱觀臨倒是沒說話，他不習慣在這種時候出言附和，那會有拍馬屁之嫌。

江都刺史府的這座外書房，之所以被江都上下吏視作無上圣地，正是因為能此做事者，便代表著可以直接及整個淮南道最機的政務，除此外，這亦是為淮南道節度使心腹臂膀的最佳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