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蘇妧欣喜也沉溺於這樣平靜安寧什麽都不會發生的日子。

但是有些時候，天總是不遂人願的。

蘇妧月份六個月的時候，宮裏傳來了個不太好的消息——

獻文帝病倒了。

其實年前的時候，親近之人就發現獻文帝的大不如前了。

每日請平安脈的太醫也說雖然看上去神尚可，但畢竟年歲大了，加上年輕時戰場上的那些舊傷，陛下的子在這一年不到的時候，虧得不是一點半點。

這消息本就瞞不住，每日上朝時陛下的氣如何，大臣們最清楚。

劉暲、劉曉、劉曜，

三人是獻文帝嫡子之下的嫡孫，素來最寵和重，舐犢深。

這個時候，三人恨不得全天候陪在獻文帝邊，生怕一時有個閃失來不及趕到。

其中劉曜最忙，蘇妧那邊肚子越來越大，他看著都目驚心，祖父這邊他又是同樣割舍不下，隻能是兩頭跑。

蘇妧心疼他，提出讓他安心照顧祖父，自己這邊穩婆都準備好了，無需他擔心。

可越是懂事，劉曜就越是不同意。

如今的這個孩子，從懷上到孕期的這幾個月，

他陪伴了這個孩子一點一滴的長，從什麽靜都沒有的小豆丁，長了會隔著肚皮踢他拳頭的頑皮的小家夥。

即便還沒出生，劉曜對這個孩子都已經是傾注了全部的父。

祖父是他至親的人，但孩子同樣是他的骨，還有虧欠良多的妻子。

劉曜寧可自己辛苦，也不能拋下任何一方。

朝堂的大臣倒是還算鎮定，畢竟陛下的年齡在這，眾人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加上這麽多年太子地位穩如磐石，若是陛下有何閃失，皇位的過渡毫不需要有任何的懷疑。

魏王雖然也是嫡子，但這家夥的子——

要是讓他當皇帝他恐怕得收拾包袱連夜逃跑。

至於韓王，

野心是有，但沒資格。

本朝的江山，穩穩地一直都在嫡子手裏。

也不是歧視庶子，本朝君主和發妻都不錯，嫡出的長子更是爭氣，品行俱佳，沒道理大好的家業不給嫡子給庶子。

基於如此，就算韓王的野心眾人看得出也從來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裏。

……

但即便如此，蘇妧知道，有前世記憶的劉曜肯定會設法提醒太子提防韓王。

朝堂的波詭雲譎都是屬於男人們的，

蘇妧雖然也擔心獻文帝的，但如今這況，太子妃就不許出門，

蘇妧也理解，子這般笨重，走兩步都嚇人，更別說出門了。

又是一個東宮男人集晚歸的傍晚。

蘇妧坐在九華堂的院子，一手搭著高高隆起的小腹，著天邊即將落下的夕。

廉頗老矣、人遲暮總是最令人惋惜的。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獻文帝都是蘇妧很尊重的長輩。

但生老病死的回，即便是重生之人，也改變不了什麽。

——

雖然病得有些重，但好在習武的底子還在，獻文帝撐過了這一次，不過也是傷了很大的元氣。

老人家躺在病床上，虛弱的笑道：“別擔心，朕還要等著看孫媳婦兒肚子裏的重孫子呢。”

床榻邊伺候的太子、魏王還有劉暲等人聞言都不由得鼻間一酸。

“父皇。”

“祖父。”

獻文帝擺手示意他們都退下，“行了行了，都回去吧，朕沒什麽大事了。”

還不忘問劉曜，“你媳婦兒那應該快生了吧？”

“是。”劉曜眼睛很紅，眼底一片烏青。

看得獻文帝心疼得不行，要是腳利落真恨不得一腳踹回東宮的床上讓他好好睡個覺。

“快回去陪著吧，這會說不定什麽時候孩子就要出來了。”

“放心，看不到這個重孫子，朕不舍得走。”

太子了眼眶，“父皇，您別說這種話，您還能看好多個重孫子呢。”

獻文帝幾乎沒什麽說話的力氣，“朕累了，想睡會，你們都退下吧。”

太子魏王等人應了聲，隨即先後走了出去。

已過而立之年的魏王此刻像個無措的孩子，拽著太子的襟，“大哥，父皇的……”

太子強行把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忍了回去，拍了拍魏王的肩膀，“咱們大了，父母總有這麽一天，父皇不喜歡人哭哭啼啼的，所以不要在他麵前掉眼淚讓他心煩。”

“其他的，便盡人事知天命吧。”

後麵劉暲劉曉劉曜三人互相對視，沉默不語。

……

天漸深，蘇妧由素心扶著，在院子裏散步。

眼睛不時往正門那裏張。

素心：“奴婢去廚房傳飯那會，聽說太子殿下還沒從宮裏回來呢。”

蘇妧：“希佛祖庇佑，陛下能平安無事。”

正說著，明心滿臉喜氣的小跑了過來，“夫人，殿下回來了。”

蘇妧頓時眼睛一亮。

明心這邊話音剛落，蘇妧就注意到了正門那裏的赫然出現的高大人影，正是期盼了一下午的丈夫。

蘇妧快步的迎了上前，如今這肚子走兩步都看得劉曜膽戰心驚。他飛上前將攬進懷裏，嚴肅道：“別走這麽快，摔了怎麽辦？”

“祖父那邊怎麽樣？”蘇妧顧不上他的指責，忙問道。

“已經沒事了，但是還需好好調養。”

蘇妧心頭頓時鬆了下來，“那就好。”

劉曜彎腰將抱了起來往屋裏走，“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外麵？”

蘇妧順勢摟著他的肩膀，隔得近，他眼下的烏青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回來我心裏著急，就怕有什麽事。”

“你和父王大哥他們用過飯了嗎？”

“吃過了，還有二叔和堂哥一起用的晚膳。”

走進間，將輕輕地平躺著放在床上，“我去清洗一下，馬上回來陪你。”

蘇妧點頭。

等男人披著睡袍頭發還滴著水的從浴室走出來，蘇妧恰好也剛換好睡。

蘇妧看到了男人眼下的疲倦，想讓他好好休息，但男人隻是抱著一起躺下，下抵著額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皇祖父那邊算是過了這一遭，但比之前是更虛弱了。”

蘇妧：“那太醫有沒有說……？”

劉曜懂的意思，“唉，不太妙。”

“皇祖父年輕的時候是沒掛帥出征疆場廝殺，深深淺淺一的傷。年輕的時候不覺得什麽，一旦老了就什麽病都出來了。”

“胡太醫和父王二叔說了個大概，祖父最多還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那就是和前世差不多的時間。

蘇妧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往他那邊靠了靠。

劉曜：“放心，都經曆過一次了，我沒那麽脆弱。”

話是這麽說，但是和親人天人永隔的痛，不管重來幾次，誰又能真正釋懷。

蘇妧手抱著他，“生老病死，我們誰都改變不了。”

“往後你多陪陪祖父吧。”

劉曜回手也將抱住，“祖父重要，你也重要。”

“祖父於我，是至親，而你，是我此生摯。”

好端端的說什麽話。

蘇妧很不爭氣的燒紅了臉。

“趕睡吧你，臉都差什麽樣了？”

“心疼了？”他逮著機會就不正經。

蘇妧卻是難得沒反嗆他，雙手著他的麵頰，親了親眼前的薄，“是，心疼了，你現在這樣，一陣風都能給你吹跑了。”

“你可得趕給我把養回來，我可不要一個瘦弱的病秧子一樣的夫君。”

哪裏就那麽誇張。

劉曜低頭看了看自己遒勁有力的臂膀和這邦邦的腰腹，不明白這人是怎麽做得到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的。

但——

如今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高興就好。

至於他是不是真的和病秧子一樣羸弱無力了，等生下孩子，他自會證明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