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護城河邊橋墩出一尸骨,長約五尺,骨多劈折,連日的暴雨沖刷,白骨泥濘在土地中,格外凄破敗慘。
最開始,京兆尹只當是尋常拋尸案,并未張,然而仵作初驗后卻得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
這幅尸骨天生擁有多足趾,是極罕見的傳代現象,誰不知道,整個京城乃至夏朝,只有鎮北傅家的男子有此表征。
更令人驚異的是,此尸骨肩胛有一陳年刀傷,乃劈砍所致。當年傅老將軍遭仇家報復,唯一的公子被歹人擄去后就傷在此,刀口痕跡分毫不差。
這結論一出,兩兩相互印證,此尸骨份已經呼之出,可是判斷骨齡,卻僅有八歲。京兆尹既驚且疑,不敢大意,連夜進宮稟告皇上。
*
是夜,安王白著一張臉,唯唯諾諾走進英乾殿時,一個茶盞正丟在他腳邊"砰”一聲炸碎片。
“你惹出多大的子,還有臉在聽音樓風花雪月?你知不知道連日暴雨,護城河那邊沖出了一尸骨?”皇上將桌子拍得啪啪響,“你可知這白骨是誰?!這怎麼回事?!!”
安王嚇得撲通跪下,他來的時候已經聽底下人稟報過了,這會兒倒不用聽人再說一遍:“皇兄息怒……息怒,臣弟、臣弟知曉此事幕……”
皇上臉沉郁,平息一會,揮手摒退眾人:“你們都下去。”
安王巍巍開口:“啟稟皇兄,這副尸骨,這副尸骨他、他確實是傅沉歡……”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聽不清。
但皇上也不用聽的多清楚,只看他表都知道他說了什麼。
一時間驚憤茫然絞纏在一起,皇上失語片刻:“……你說那是傅沉歡?它是傅沉歡,那這十幾年來,站在朕面前的又是誰?!”
安王口中訥訥,已不住發起抖來,幾次張口也未能說出半個字。
到這時,皇帝心中倒有些猜測。他坐在龍椅上,聲音沉沉:“你說,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說。代清楚了,朕會考慮不治你欺君之罪。若再有一瞞,你就別怪朕不念及手足之。”
安王忙磕下一個頭,卻未敢直起腰板,就這樣伏在地上聲說道:
“皇兄息怒,那白骨確實是傅闕之子傅沉歡的……當年臣弟、臣弟知傅將軍滿門赤一戰,唯有這一位孤,皇兄將其于臣弟養乃是極重的托付,故而不敢怠慢,教養時……就嚴苛了些……那個孩子他第二年就……就已經死了。”
皇上連連冷笑:“教養嚴苛?你倒是不說謊啊。仵作說那尸骨生前遭極慘重的待,四肢和肋骨都是斷的,分明是凌.而死!怪不得第二年你下手輕了點,原來是已經弄死一個了!!你這蠢貨!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就因為當年傅闕見你強搶民按例律罰了你,你就一直懷恨在心!將這私仇報在他孩兒上!黎平宣,你自己做出沒臉面的事,人家有衛護宮城之責,罰你你不冤!朕已經很顧及你的面子了,這京城多勛貴人家想要養傅沉歡,朕偏偏把他給了你!還不是為了幫你找補臉面修個寬和名聲,可你呢?!——糊涂東西!混賬東西!!”
越說越激,皇上氣急將手邊的硯臺狠狠擲了出去。
厚重的硯臺邊砸在安王后背上,他連都不敢:“皇兄息怒,皇兄當心龍啊!”
皇上指著安王大罵一通,到此他已經沒什麼不明白的——安王將忠烈之子活活待致死,而那時距傅家闔族戰而亡僅僅一年的景,一旦事敗必定掀起眾憤,甚至影響朝堂,就算自己有心偏私袒護,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必要治安王的罪不可。這混賬自己也知道,竟為了逃罪罰找人來頂替,這一替竟是十三年!
真恨不得把他拉出去砍了。皇帝郁氣于,可又覺得為這麼個事兒,殺了自唯一手足實在不太值當。
“千方百計的要除的傅沉歡……”冷靜了會,皇帝沉聲,“有這樣的事,你應盡早稟明才是。他連份都是假的,想除去他何苦那般殫竭慮?”
安王臉一陣紅一陣白:“臣弟知道,當年那孩子死了都是臣弟的錯,本也想了辦法補救,誰知現在這個倒是比真正的傅沉歡命的多,幾次都沒能悄無聲息地將他除去。他十三歲投軍中,臣弟本想著,若是戰場上刀劍無眼,死了便能高枕無憂了,卻沒想到明明他不是傅家的種,卻猶如神助,在戰場上無往不利,倒讓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來。”
“這些年臣弟總沒機會開口……燕蜀北漠如虎狼環伺,若沒有傅沉歡,我夏朝并無其他將軍可用,所以便只能無可奈何眼看他戰功漸累,越發不好下手除去了。”
皇上被痛腳,怒道:“你不必說的如此煞費苦心,此事關乎你這蠢命,你如何敢說!”
但安王的話,確也沒錯。這些年戰局頻繁,的確缺不得傅沉歡。
“你從哪兒找了這麼個替?什麼來歷?”皇上看安王嚇得那副上不了臺面的樣子便心煩,“你好歹也是朕的胞弟,辦事怎如此草率愚蠢!那傅沉歡死了,你不會理的干凈些?怎能往河邊一丟草草了事?這種事——就算不讓天下人知道,你總該來回稟朕!他死了便死了,只要不翻到明面上,難道朕還真的與你計較不?”
聽了這話,安王卻抖的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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