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徹底結束以後,易渺去了一趟荀宅。
也是和荀庭剛剛領證一天的事,暮春時候,天氣和暖,兩個人就挑了個好日子去結了法定夫妻。
荀義本就不得他們立刻結婚,領證的當天就把郊外那個宅子送給易渺當作結婚禮。
林惠如也不想顯得差意思,知道荀義收集些老玩意兒,把收藏的幾樣古董忍痛送給了他。
因為這一次的事,即使在家外麵都圍滿了一群保鏢。聽說要去荀宅的時候,荀庭臉上的擔心眼可見,仿佛出門是多要命的事一樣。也是那天以後,半夜醒來總能看到荀庭在盯著看。
不僅喜歡盯著那張結婚證看,而且喜歡盯著看。
大半夜起來看到有人盯著自己,想想覺得怪瘮人,可他目裏除了溫和意並無其他。其實很早就發現荀庭這種緒了,這或許和他的心結有關係,讓他對待一個自己著的人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領證以前都要再征求一下雙方父母的同意,但是方照的神狀態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也就以荀義說的算為主。
心裏還藏著一件事,必須要去見方照才能說的事。
管家說方照最近的神狀態好了很多,竟有點像剛嫁過來那時的狀態了。易渺進門時正坐在自己屋裏剪紙。
這也是醫生說的,能很大程度上減輕病人的焦慮。聽見聲音抬頭了,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你是?”
又不記得了。
在所有的人格裏,的主人格是一個已經沒有仇恨,但會隨時忘掉之前事的人。
好像隻要不存在記憶,就能一直快樂下去一樣。之前這種人格的殘酷在於隻會忘掉荀庭,到現在,正在忘記所有和荀庭有關的人。
“方阿姨,我是易渺,”易渺坐到的對麵,將手輕輕放到了桌子上,“您可能記不太清了,我
之前來過,現在剛剛和荀庭結婚。”
易渺的語氣很和,但即使是這樣,方照的眉還是皺了起來。看著易渺的肚子,有些疑地抬起頭,眼神很茫然。
反應了數秒以後,抱歉似的點了點自己的太,對著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姑娘,大夫說我腦袋過傷,把很多事都忘了。所以你這麽說我還是想不起……”
“沒事的,不用想起來,您就把我當來探的普通朋友吧,我渺渺就好,”易渺搖了搖頭,“不急著想那些,您先保重。”
以前每次見到方照,對方幾乎都是冷漠和蒼白的。
可如今見到,卻隻是像一個普通的中年人一樣,隻是麵容姣好,氣質出眾,讓人可以想象到年輕時候的樣子。現在的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母親,就像原本的脾一樣。
“好吧……真的是年紀大了,的恢複能力也不行了,”方照歎了一口氣,溫的目落到的肚子上,“得有六七個月了吧?這個時候要好好注意啊。”
易渺點了點頭,想起盛林說過的話。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方照都是這種失憶人格,盛林經常代替荀庭回荀宅看。的記憶偶爾會有恢複的狀態,偶爾又會變狠毒詭異的那個人格。
記憶恢複時往往很癲狂,但通過說出的一些碎片,還是能勉強拚湊起一些東西。
他在荀庭邊做事,本來就心細一點,將每次發病時說出的那些片段都記錄了下來。再通過鍥而不舍地追查,他總算對這件事有了大概的了解。但他沒有告訴荀庭,也許從那個時候他就開始有了私心。
如果不是對易渺說了,那個也許會永遠沉海底。
“我懷孕的時候也很辛苦,我記不得怎麽辛苦了,隻想著他在我肚子裏是什麽覺,老是啊啊,我就想趕出來吧,讓媽媽看看是什麽調皮鬼,”方照笑了一下,小心地抬起手了易渺的肚子,“他們說我兒子在國外工作,我都記不清他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我這裏這麽多天,也隻要你一個人來看過我。”
易渺了,沒有說話。
“我兒呢,也不告訴我兒子長什麽樣子,也不來看看我,”方照語氣一頓,似乎是覺得在客人麵前說這些不好,歉意地笑了笑,“我也沒什麽人說話,一看到你這肚子,就忍不住打開話匣子了,渺渺,你別介意啊。”
在盛林的描述裏,方照懷孕的那段時間方荀兩家因為許多利益上的問題爭吵不休。
荀馳是個心思很沉的男人,作為荀家下一任要掌權的人,他像最普通的惡人一樣設計了一場巧妙的火災,讓方照的父親在那場大火裏喪生。
在方照因為失去至親瀕臨神崩潰的時候,他讓自己即將臨盆的妻子看到了自己和其他人在床上歡好的景象。
方照婚前就有輕微的抑鬱癥,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以後終於徹底瘋了。
始作俑者雖然因為報應兩年後就死於腦梗,但那個小小的,麵容十分像他父親的孩子,了新的噩夢。
許多無轉移,無發泄的恨,讓一個嚴重的神病人變得一天比一天瘋狂,以至於幾次試圖掐死那個從自己腹中誕生的孩子。
盛林在敘述的時候,難免夾雜了一點笑容。荀庭是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卻沒人知道他年時差點幾次喪生於已經瘋癲的母親之手。
荀義為了掩蓋自己家中的醜事,也為了荀庭能躲避方照在發病時到的傷害,就將他送到了山上。道長是他的老朋友,自然可以信任。隻是準備下山之前看著那個還十分年的孩子時,他仍然會有心虛和歉疚的覺。
他一生不知欠了別人多人命,卻第一次在一個孩子注視的眼神中到難堪和愧疚。
“您兒子很好,隻是他最近很忙,沒有時間來看您,”易渺低頭,盡量讓自己的緒看起來正常,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您懷他的時候都想過些什麽,我現在總是喜歡想一些七八糟的事。”
“能想什麽呀,就是希生一個健健康康,最好是壯實一點的孩子。懷著他的時候偶爾會想會不會是一個醜小孩,”方照提起這段僅存的記憶,笑容都明了許多,“不過我的小孩,再醜也比別人家的好看,想他快點出來讓我看看,就想著些,還能想什麽呢?”
易渺抬起頭,看向站在房門外那個頎長的影。他像雕塑一樣站在虛掩的門外,落到門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他不知站在那裏多久了,擋住了大片的線。
不知道為什麽便有想哭的覺,方照這個自我保護的人格裏已經忘記所有和自己丈夫有關的人了,但仍記得自己懷孕時候的些許片段。
“渺渺,你認識我兒子吧?”方照說到這裏,拉起了的手,“他什麽時候回來看我呢?”
“很快的,”易渺一笑,眼睛眨了眨,“您懷他的時候肯定很幸福,就像我現在的心一樣。”
聽到這樣的話,方照像是不好意思一樣笑了起來。拉著易渺的手,溫的目落到的肚子上,語氣也隨之慢了許多。
“是啊,懷著他的時候我雖然有點辛苦,但每一天都很幸福,總是很期待他出生的時候,我可以親親他的臉,”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當時的心,的表都隨之雀躍起來,“我每天都在想,見到這個小孩的第一麵,一定要先對他說一句,等你很久了,媽媽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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