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林季一腳落下，水聲激，再一看時，卻是滿眼汪洋！

腳下漣漪層層漾起，如海汐般漸漸遠去。

藍瓦瓦的天空一碧如洗，見不到半雲朵。

黑乎乎的海面一千里，沒什麼魚蝦嬉戲。

整個世界既安靜又怪異，沉沉死寂毫無聲息！

這，就是西土佛國？

林季扭頭看了眼，後天幕早已閉合，海面如切憑空斷去，就好像被誰撕裂的捲軸般兀然兩隔。

剛要縱飛起，就見天海之間亮出一道白。

「是啊。」秀娘回道：「每個渡惡人功德圓滿時，便會升天而去，臨走之前都會指定一人接下傳承。那人便在睡夢之中，徑往海邊，一路走去浮而不沉。反正……我就是，一睜開眼，就在船上。父母爹娘、往去前生早不記得。卻對行船諸事了若執掌。就好像足足做幾千年一樣。」

那人低下斗笠掃了他一眼道：「施主，好重的因果，卻是要加錢的！」

林季一眼看出，那每一顆水珠中都藏有一縷魂魄！

只是被一種極為怪異的法層層束縛了住，掙不出。

那聲音很是清脆悅耳，好似是個妙齡子。

「是！」白袍人應了聲，隨手一撐。

「金銀與我無益，壽我更多的是。我所要的是無量功德，你，需付三千萬！」

青長劍，諾起天應……

小船微微一晃，重重向下沉去三尺。

林季也不答話，直接一躍而上。

「好！」林季應道：「既如此，莫說什麼三千萬，這苦海竭干也是未嘗不可！」

青劍士自然就是蘭庭蘭先生。

一滴滴水珠墜空而落，在的照下烏黑閃亮若如濃墨。里之中緩緩涌似是有慾出，更為怪異的是，那每一顆水滴好似都已生有神識，一經離紛紛扭頭回甚有不舍！

這是魂魄！

嘩啦……

林季正想著，又聽秀娘說道：「對了，那人走時，遠遠看那彼岸西土赤紅一片，就連建在山頭的大慈恩寺好像都塌了半邊。」

藍天黑海一無際，陣陣清風迎面吹來。

一連九聲，震得天空上下連連劇不止。

「苦海無日月，黑水不計年，我也不知有多久了。反正我接的第一個乘客看起來和你差不多，也是個一青腰懸長劍的。一經應諾之後，也是天生驚雷怒海揚波，只是沒你這般大作罷了。」

那人沒說話，反手提槁懸在半空。

一丈多長，五尺余寬，通上下白亮如雪。

呼啦啦的大浪四外湧起千百丈，黑的如山聳立，直往天去！

「秀娘。」白袍頭也不回的說道：「不過，西土中人都習慣我渡惡。」

「那你……」林季思索了道：「又在此行舟多久了？」

黑海白舟，秀影如畫，倒是別有一番風景！

林季看了眼系在發梢上那顆紅通通甚為艷麗巧蝶形小簪子，不由奇道：「你口口稱我為施主，卻又非佛門中人，不知怎樣稱呼？」

轟隆，轟隆隆……

聽這麼一說，林季立時心下有數了。

四下看了看，茫茫黑海無邊無際，若每一顆水珠都是一縷魂魄，那這……到底有多個？又是沉積了多年？！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白袍人看了眼林季道：「可那指的卻是海上眾生、船中你我，與這茫茫苦海並無因果。救一生靈無量功德——雖茫茫無際可總有盡時。施主只需應下此願便可，天道功罰自有定奪，我代萬生恩不盡！」

「與你而言，許是不惡。」秀娘撐著長槁又撥了下水浪道：「可在西土人眼中，我卻大惡至極。那佛關天幕進出不易，東土來人多為道門大者，每次登岸都會帶來諸多麻煩。所以……西土眾生和寺里的和尚們，早就恨我發齒，不得我早早死去才好呢。」

「施主大德！」白袍人駭然大驚趕忙躬施禮。

林季楞了下道：「你雖在惡海穿梭，經遭幽魂無數，可卻並無半惡果在，這『送惡』一名又是從何說起？」

隨他話落，天空中炸起一道驚雷。

「再後來，有個嘻嘻哈哈不是吃瓜子就是啃桃子的老道士前後來過好幾次，每次遠遠一見那塌陷的屋頂，就忍不住起拍手大聲好。」

白袍忽中顯出一道窈窕影，靈悅目。

嘩啦啦……

那個嘻嘻哈哈不肯閑的老道士，定是天機。

「施主，可要渡海麼？苦海無量，沒我引渡，你可是到不了彼岸的！」船頭人影朗聲道。

烏黑秀髮飄然而起，傳來一陣陣奇香。

那白越來越近，直向他迎面掠來，到了近一看，竟是艘獨木小舟。

尖尖翹起的船頭上立著個戴著碩大斗笠的白袍人影，手中長槁微微一點，小船輕飄飄的橫在林季面前。

「接船？」林季一聽更為奇怪：「難道你這所謂的渡惡人，也是數久傳承？」

「哦？」林季一聽更為不解，奇聲問道：「何為無量功德？既已無量，又是何來數目一說？」

「嗯？」林季一聽曾接過許多人，立時來了興趣，追聲問道：「你都接過什麼人？」

「加錢？」

咔嚓！

「開船吧。」林季擺了擺手。

如此算來，這渡惡船娘已然在此一千多年了！

「那可多了！」秀娘回道：「腰懸長劍的，肩抗大刀的，瘋瘋癲癲的，嬉皮笑臉的，一臉苦相的，還有抱著書卷一言不發的。嗯，自我接船以來，三五十個總是有的。」

砰！

猛的一下，海水落下，圍著小舟層層翻湧，好似蓮花般朵朵盛放！

足足過了好久，這才風平浪止，一如方才。

林季笑道：「這倒好說，卻不知你收的是金銀晶石，還是壽元魂？」

黑水翻湧，船往前去。

「那最近呢？」林季問道：「最後幾次，又是什麼人來過？」

「最近……」秀娘想了下道：「來過一個文縐縐的老先生，諾，這簪子就是他送給我的。也不知怎地，一見這簪子我就喜歡的不得了，好像這本該就是我的東西一樣。」

「最後來的，是個書生，捧著一卷書一言不發，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哦，對了，他還帶著一隻貓。總是翹著，兩眼向天怪模怪樣兒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