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庭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吃藥吧，按時吃藥，你會好起來的。”

劉江紅，也就是陸江庭的母親，腦袋里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瘤，經過專家會診后，院方通知家屬，需要盡快進行手。陸父陸剛這才給陸江庭打了先前的那個電話。陸江庭回到B市后，立刻安排母親辦理了住院手續。到打電話給許冬言的前一刻，手續才剛剛辦妥。對于母親的手，他心里有些不安，很想找個人說說，而他能想到的人只有許冬言，不想卻被拒絕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關上窗戶，回房間找了一些日用品，又趕往醫院。

醫院里隨可見生離死別的場景，陸江庭心里原本就有的那點小小的不安在一點一點地擴大。他一直陪著父母坐到晚上，直到吃過晚飯。陸剛勸他早點回去休息，畢竟后面耗費力的事還多的是。

陸江庭覺得這地方讓人不過氣來，也就沒有推托。安頓好父母后，便從醫院離開。然而，車子出了醫院停車場后，他卻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朝著寧時修家的方向駛去。

第五章 誤會

“在漫天風沙里著你遠去，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已。”

————烏云冉冉

寧時修剛洗過澡，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陸江庭開門見山道：“我在你家樓下。”

十分鐘后，寧時修上了他的車，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

“回來什麼事?”寧時修覺到，陸江庭此次回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如果是一般的出差或者休假，他沒必要專程來找自己。

果然，陸江庭沉默了片刻后說：“我媽病了。”

寧時修倏地抬眼看他，但很快又移開了目：“哦，你來找我又是什麼事?”

“我希你能去看看，雖然沒說，但我知道很想見你。”

“想見我?我無非就是老人家一個十幾年沒見面的遠房親戚，見不見，又有什麼重要的?”

當年寧時修的母親未婚生子，了全家人的恥辱，姥姥姥爺包括這個大姨在的一大家子人從此就與他們斷了聯系。他一直都想不明白，既然是親人，為什麼能那麼狠心?難道面子比親更重要嗎?

后來他在學校里認識了長他幾歲的陸江庭。年的芥心沒那麼強，他們兩個當時特別合得來，也就拋開了其他想法。那時候寧時修以為陸江庭跟母親家其他人不同，還是有人味的，直到幾年后劉玲的事發生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多可笑——正所謂不是一家人，哪兒進得了一家門。陸江庭跟其他人一樣，都是冷漠自私的。

其實早在來之前，陸江庭就知道寧時修會拒絕，但是在醫院的這一下午讓他意識到了很多。沒有絕對安全的手，更何況不是個小手，所以母親上了手臺能不能下來都不一定。而這輩子最大的憾就是小姨，小姨去世后即這種憾就轉移到了寧時修上。想到這些，他才決定來一趟，哪怕明知道寧時修會拒絕自己。

陸江庭嘆了口氣：“是垂瘤。幾天后就要上手臺了，你也知道，手都有風險……”

陸江庭沒有再說下去。

寧時修卻說：“我媽都沒了二十幾年了，走的時候，邊除了我和我爸可沒有別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已經不用多說。當年小姨的確可憐，陸江庭也很搞不懂姥姥姥爺的做法是為什麼。但是寧時修都這樣說了，自己又有什麼理由繼續說服他?

寧時候看著陸江庭下了車，看著那高大卻略顯孤單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夜之中。

回到家，寧時修看到寧志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走過去，坐到父親邊。

寧志恒看了他一眼：“出去干什麼了?”

“沒什麼。溫姨和冬言呢?”

“在房間吧。”

寧時修點點頭：“我記得，我媽生日快到了吧?

“嗯，到時候咱父子倆去看看。”

寧時修想了想說：“爸，您還怨姥爺他們嗎?”

寧志恒一聽這話，不由得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也在想，也不能全怪你姥爺他們，也可能是我害了你媽。”

“您怎麼這麼說?”

寧志恒笑：“畢竟你姥爺當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那個年代出了那種事，他臉上當然掛不住。再加上你爸我當時也沒什麼出息，誰看了都會認為是我癩蛤蟆吃了天鵝。如果換是我兒這麼不開眼，我也會不高興的。假如你媽當初不認識我，而是按照父母的意愿找個門當戶對的，那生活上不用吃苦，還有家人祝福，或許還能多過幾年好日子。”

“那大姨呢，您還怪嗎?”

“你大姨比你媽大十來歲，你媽還是帶大的，就像個老式的家長，疼你媽，也會管著你媽。出了那種事，當然要跟你姥姥姥爺站在一條戰線上。以為一向聽話的小妹會迷途知返，沒想到你媽就在這件事上認了死理兒。你大姨也不容易，你媽去世后，想必也不好過吧。”

“這麼多年了，都沒聽您提起過這些。”

“還提什麼，這是兩家的痛啊!”

“那這麼說，您其實已經不怨姥姥家的人了?”

寧志恒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等你活到你爸我這個歲數你就懂了，這些仇啊怨啊，困住的都是活著的人，已經過世的人反而比我們想得開。你媽既然能想開，我們何必還糾結過去呢?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回去看看，聽說你姥爺九十幾歲了，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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