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月澗回去,馮蘊很是沉默,沒有面對淳于焰時的侃侃而談,也沒有因為平白得了一條好鞭而歡喜。
大滿和小滿不知郎存的什麼心思,有心安,看到一張冷臉,又問不出口。
這十二娘越發難以捉,從溫將軍離開后更是如此,長門莊里誰都不想去做那個挨收拾的刺頭。
當然,這是們自己的認為。
其實馮蘊只是有些累了。
在花月澗,故意鬧出很大的靜,和淳于焰談時,更是朗朗高聲,很費嗓子——
要是葛廣和葛義在花月澗里,定會聽到的聲音。
可惜,到離開,沒有半點靜。淳于焰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更不像在的莊子里綁過人……
人不在淳于焰手上。
比在他手上,更讓人不安。
為什麼葛家兄弟會憑空失蹤?
會不會被裴獗帶走了……
還有,該如何從裴獗手里救出大兄,免他遭前世的厄運?
馮蘊屏退仆從,一言不發地將房門從里面閂上,抱起鰲崽窩在榻,擼了它半個時辰,這才將心的焦慮平息。
“小滿。”
是馮蘊自己打開的門。
平靜的面容,一如既往溫帶笑。
“去灶上備點吃的,煮條魚,炙二斤……還有,大兄吃的面片湯,也一定要有,記得讓廚娘將面仔細篩過,做得一些,湯里加上……”
小滿看郎恢復了笑容,也跟著笑。
“郎要去營里探大郎君嗎?”
馮蘊輕嗯一聲。
小滿道“那郎不得給將軍也帶些吃食?”
馮蘊微微點頭,“行。備上。”
小滿為難地問,“那給將軍準備什麼?我們也不知將軍吃些什麼?”
馮蘊“隨意。”
不是不知道將軍吃什麼,是用不著費心。
上輩子煮了那麼多菜,熬湯的鍋都壞了不止一個,也沒見他有半分容,每次問想吃什麼,都是“隨意”,這輩子就讓他吃“隨意”去吧。
—
出門前,馮蘊邀請敖七同行。
北雍軍營地眾多,裴獗不一定在界丘山,而溫行溯在哪里就更是不得而知。
一開口,敖七就知道的想法,并不是很高興,但也沒有拒絕,甚至主將馮蘊要帶去營房的東西搬上驢車。
“郎備這許多,就沒我一份?”
年郎說話很是率真,喜怒都簡單直接。
馮蘊笑著將車簾子打開,從車廂里將鰲崽遞出去。
“鰲崽給你腦袋。”
敖七睜大眼睛。
這只貓除了馮蘊,旁人可都是不得的。
居然給他嗎?
他是抱到鰲崽的唯一一個!
敖七當即興起來,鰲崽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往馮蘊懷里鉆,但聽到馮蘊說,“去,你哥帶你騎馬,給你吃魚”,小家伙就乖順了。
“果然有就是娘。”
馮蘊笑起來,仆們全都咯咯有聲。
敖七著鰲崽的頭,也跟著笑。
好的氛圍突然降臨。
敖七將鰲崽摟在懷里,小心地下裳兜住,似乎怕它摔下去,鰲崽也有點小興,從敖七懷里探出腦袋來看馮蘊。
馮蘊將一個裝著干的油紙袋遞過去。
“想跑就喂它。”
敖七往鰲崽里塞一塊,鰲崽就瞇起眼吃起來。
“原來你這麼好哄。”敖七得意極了。
鰲崽已經不像最早那樣抗拒他,但敖七上去的時候,鰲崽的小子還是有點僵。
想到馮蘊說它過傷害的話,敖七更是小心翼翼。
年郎溫的眼神落在鰲崽上,鰲崽也抬頭看他。
兩只互視,畫面竟有些好。
—
驢車走到太落山才停下,馮蘊躍下車,便招呼阿樓和兩個仆將車上的吃食拎下來。
從營門開始,見人就遞上兩塊干。
這時節,大營里難得開葷,馮蘊這一手很得人心,敖七覺自己也很有面子,見人便說
“吃吧兄弟。”
就好像東西是他的一樣。
一些小兵看到他這般很是羨慕。
再嘗上一塊干,想到敖侍衛可能天天就有這樣的好東西吃,更是舌頭上都生出嫉妒來了。
娘再次營,沿路全是各目。
馮蘊低著頭,在敖七的帶領下,順利見到裴獗。
“將軍。”
馮蘊讓大滿和小滿拎著食盒上前,將吃食放在案頭,自己則是站在大帳中間,不遠不近地看著他微笑。
帳子
里有好一會是安靜的,只有瓷撞的脆聲。
馮蘊能覺到裴獗眼神里的銳利,敖七也能察覺到阿舅對他們的到來沒有那麼高興。
但他都抱到鰲崽了,惹阿舅不高興算什麼呢?
郎高興,鰲崽高興,他就高興。
“將軍。”敖七抱拳道“郎說節氣來了,營里伙食糙,給你開開胃口,特地備好的膳食。”
這些日子在莊子里被馮蘊的伙食喂養,敖七白凈了些,一雙星眸更是明亮,站在馮蘊側的年郎,比足足高了大半個頭,很有些鮮怒馬的兒郎氣概。
裴獗道“你要見溫行溯?”
馮蘊低頭淺笑。
裴獗便是裴獗。
別人說得再是聽再是煽,也撼不了他分毫。
他會迅速的、冷靜地看清本質。
馮蘊領下敖七的好意,朝他笑了笑,對著裴獗也不拐彎抹角,只盈盈一福,便道
“大兄有傷在,我很是憂心,特來探。”
見裴獗不語,馮蘊再又微笑,“將軍惜才,早說過讓我勸降大兄。所以,我今日便來了。”
不知是裴獗太想得到溫行溯這個將才,還是馮蘊的話和那些食起到作用,裴獗沒有多說什麼,示意左仲。
“去拿令牌。”
負責看守溫行溯的是左副將赫連騫。
左仲拿到令牌,這才帶著敖七和馮蘊去暗房。
還沒進門,馮蘊就心疼了。
大兄從小錦玉食,在齊軍營里也是將領,何曾過這般弱待。
那暗房里線微弱,空氣里有彌漫的霉味,油燈豆火,好似隨時會熄滅。
人在這樣的地方待久了,只怕什麼意志都磨沒了。
顯然,這也是裴獗的用意。
但相比別的俘虜,溫行溯的待遇已是極好,至有良醫問診,兩餐有飯。
“大兄。”馮蘊低低地喚。
溫行溯原是躺在草席上的,背朝著房門,聽到腳步也沒有什麼反應,馮蘊一到,他便猛地坐起轉。
“腰腰……”
“慢點!”馮蘊生怕他拉扯到傷口,待門打開趕沖過去,扶住。
“不要著急,我就在這里,不走。”
又低頭將食盒打開,不再讓大滿和小滿代勞,而是親手端出來,盛到白凈的瓷碗里,了碗沿,親昵地笑。
br> “仍是溫的。”
溫行溯眼窩深陷,盯住只會笑。
馮蘊吸了吸鼻子,也跟著笑“大兄最的面片湯,有哦,面用細絹篩過,很細的,你嘗嘗。”
溫行溯接過瓷碗放在地上,握住馮蘊的手,的,好似有千言萬語,可話到邊,又只得一句。
“你怎麼來了?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馮蘊搖頭。
想笑,可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
“我有吃有喝有人侍候,倒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話說得很沒有底氣,一個陷囹圄的人,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何照顧自己?但溫行溯溫和地笑著,好像沒一點委屈。
“我很好,腰腰不要心兄長。”
他毫不掩飾的關切,在那雙悉人心的眼睛里,深刻、銳利,悄無聲息地傳遞給馮蘊,全是溫。
二人靜靜對視,許久不說話。
可目接,又好似說了千言萬語。
馮蘊突然低頭發笑。
笑著笑著,頭便哽咽了。
“沒料到,我和大兄會在此相見。”
溫行溯抬起手想拭的眼角,又想到自己的手很不潔凈,于是將手收回來在袖下,低低地道“不要難過。至我們都活著。”
天災人禍,戰連年,無數人在默默死去……
馮蘊聽懂了溫行溯的安。
因而更是疼痛。
這是溫行溯啊。
大齊赫赫有名的年將軍,正直端方的信州守將,多人崇拜、敬重的英雄,居然被裴獗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牢籠里,日復一日。
“大兄。”馮蘊突然張開雙臂,像小時候那般看著溫行溯,眼里帶著水霧,雙頰艷艷的“我想抱抱你。”
溫行溯愣住。
腰腰早就長大了,不是年模樣,且不說他是沒有緣的繼兄,就算是嫡親的兄長,還是要顧及男大防的。
溫行溯很是猶豫。
可腰腰那雙漉漉的眼里流出的不安,再想在敵營里所的苦楚,這些日子以來的孤苦、無助,他心疼得恨不能馬上帶他離開……
“腰腰,大兄無能。”
“不是你的錯……”馮蘊抬手捂住他的,順勢半跪下子靠上去,張開雙臂將溫行溯牢牢摟住,頭埋在他的頸窩。
“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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