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Y覺得太打西邊出來了。

    從來都是自己想著給孫子帶東西，這徐鵬舉還這樣的小，他給自己帶東西。

    徐Y樂了，捋須，哈哈笑起來：“什麼，你給老夫帶東西，這……這……哈哈……”

    徐Y要笑出淚來。

    可徐鵬舉，卻似是變戲法似得，從自己的書囊裡，取出了一樣東西。

    徐Y定睛一眼：“嗯？是一支筆？”

    還真是一支筆。

    只是這筆，看上去，很是寒磣，呃……

    “這是……”

    “這是孫兒制的筆，恩師說了，要謝自己父母的養育之恩……”

    說到此，徐Y和徐永寧的，張的有蛋大。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徐鵬舉，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他方繼藩當真是這樣說的？

    沒有揍你？

    還教你這些道理？

    當然……這些道理，大家都教。

    哪一個孩子啟蒙時，不說父母恩的呢？

    可問題在於。

    自己的孫子，自己太清楚不過了。

    這個小子，若是教了就會聽，那還是徐家的孫子嗎？

    他忍不住將筆接過，筆很糙……

    “是你親自制作的？”

    “是呢。”徐鵬舉笑嘻嘻的道。

    徐Y心裡，已是驚起了驚濤駭浪：“送大父？”

    他還是有些不相信。

    像是變了一個人啊。

    徐鵬舉道：“這是恩師教的呀，我們都要準備禮，給自己的雙親，還說雙親養育，實在很不易，我想著想著，尤其是朱載墨和方正卿揍了我之後，孫兒想明白啦，我父親早亡，是大父一直養育孫兒，對我好，抱著我一起在書房讀書，給我騎在下玩兒，我的親恩，不就是大父嗎？我見大父喜歡行書，便作了一支筆，自然，是我娘教我制的。”

    “你娘？”

    徐Y一呆。

    “我娘就是我娘啊，還和恩師做的事，親兒，我瞧見啦。我還和朱載墨、方正卿說，他們又揍我，說是子不言父過，臣不彰君惡，生也不得言師德……”

    徐鵬舉自己的小腦袋，似乎是這一頓打，記憶比其他時候要深刻一些，有些心有餘悸。

    他們為何老是打你。

    怎麼永遠是朱載墨和方正卿。

    徐Y吹胡子瞪眼。

    可隨即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

    自己的兒子，他……綠了……人都死了，在天有靈，怎麼心安哪。

    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自己的媳婦，寡居在南京呢，怎麼可能讓這小家夥……小家夥………瞧見……

    倒是徐永寧想起了什麼，扯了扯徐Y的袖子：“可能是公主殿下……”

    “噢……”徐Y松了口氣，板起臉來：“這些話，你不可再說了！不然，不然，大父也……也要……也要罵你的！”

    雖是嚴厲告誡，可徐Y卻是慨萬千。

    這孩子……出息了啊。

    能懂這麼多道理了。

    除了某些細節，簡直就是完，自己的孫兒……竟是懂事了啊。

    “還有……”徐鵬舉道：“孫兒還……還……”

    他顯得有些怯弱了。

    似乎言又止。

    “還有什麼？”徐Y忍不住追問。

    太多的驚喜了。

    這可是當初徐家的混世魔王啊。

    現在既知道孝順，還知書達理了。

    他心裡，莫名的有幾分期待。

    “雖然……”徐鵬舉道：“雖然給大父送了禮，可我心裡想，父親雖然已經亡故了，我也給他……給他修了一封書信……”

    書信……

    徐Y懵了。

    書信……是一個孩子能修的嗎？

    簡直就是開玩笑。

    許多孩子，六七歲才啟蒙呢。

    可徐鵬舉，才多大呀。

    徐Y道：“什麼書信？”

    徐鵬舉的眼睛，有些通紅了，他想了想，還是從書囊裡，取出一封書信來。

    居然還真是有模有樣的書信。

    書信的外頭，寫了父親收，鵬舉拜上的字樣。

    徐Y子一。

    他著書信的手，在抖。

    這上頭的字跡，歪歪斜斜，塗塗改改，短短幾個字，卻錯了兩個，可是……這一看，就是徐鵬舉的手筆，他……他會寫字了？

    能識字？

    徐Y低著頭，激的打開了信箋，信箋上，只寥寥幾句：“父親垂鑒……”

    鑒字寫錯了。

    可是……這不打。

    接下來寫著：“惠書敬悉：兒子又被打了，若父親在，朱載x與方正o定不敢打我……父親，兒子甚念，您在天上，還好嘛？”

    只這麼寥寥一句話……

    徐Y子抖，眼眶已經紅了，奪眶的淚水如珠簾一般落下。

    這些話，何嘗不是自己要對那亡子說的啊。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何其的痛徹心扉。

    他子抖著，哽咽難言。

    “我的兒，我的兒啊，你……你還好嘛？”世上哪有什麼鎮守南京的國公，現在徐Y，不過是一個失了兒子的父親。

    而今，見了孫兒的手書，徐Y的心，如針紮一般，卻又不知該是欣，還是該悲戚，無數的念頭，湧上了心頭，他有些支撐不住。

    徐永寧見狀，忙是將徐Y攙扶住。

    徐Y淚流滿襟：“好，好，好……真好，你的父親，若是得了你的信，不知該有多高興，他看得見的，他一定看的見的……他若是有靈，鵬舉，他一定看的真真切切，他……可以含笑了，可以放心了啊。”

    徐Y已將徐鵬舉抱在了懷裡，滔滔大哭。

    徐鵬舉一臉懵。

    我跟父親告狀，為啥大父要哭。

    徐Y哭過之後，猛然醒悟了什麼，又低頭，看了書信，轉便道：“來，備馬車，老夫要宮。”

    “堂兄，你這是……”徐永寧道。

    徐Y跺腳道：“前日宮，還狠狠在陛下面前，痛斥了方繼藩一番，將他罵的狗淋頭，連帶著他大父，都罵了進去。現在想來，真是瞎了老夫的眼，老夫這輩子，沒欠過別人的恩，如今，錯怪了人，還不趕去澄清和請罪，還等什麼時候，若如此，這還是人嗎？我這便宮去！”

    他雷厲風行，眼裡還掛著淚，風風火火的上了車，不忘代道：“照顧好鵬舉。”

    徐鵬舉還是一臉懵，可馬車卻已去遠。

    在車裡，徐Y心裡，卻有萬分的慨。

    自己的兒子早亡，就留下這麼個孫子，孫子被寵溺慣了，他從前不覺得，可今日……見識到了一個全新的徐鵬舉，他才意識到，這樣，才該是自己的孫子。

    徐家的後人，理應是知書達理，也理應是知道報效君恩，小小年紀，就能識文斷字，真是了不起啊。

    這方繼藩教授的……真好。

    他此時意識到，似乎也只有如此，自己才對得住，死去的兒子，只有讓自己的兒子，看著他的後人如此又出息，方才能含笑九泉之下。

    他膛起伏，默默坐在車裡，拭著眼淚，一面催促：“還沒有到嗎？還沒有嗎？”

    ………………

    大清早。

    一封奏報，使弘治皇帝的心沉到了穀底。

    今日該是皇孫放假的日子，弘治皇帝盼了許多日呢。

    因而，他想著，在朱載墨回來之前，自己能看幾本奏疏，便看幾本奏疏，省得到時政務繁忙，萬萬不可耽擱了自己和皇孫在一起的好時。

    可當看到這一份來自保定府的奏疏，弘治皇帝皺眉。

    歐志……至今沒有蹤影。

    怎麼回事？

    出了什麼事？

    事已經被人察覺。

    有人對士紳一納糧，很是不滿。

    於是在半途上，將歐志做掉了？

    若是如此……

    弘治皇帝心裡，冒著的寒氣。

    這些人……真有這麼大的膽子？

    居然敢對朕邊的人手？

    他越想，越覺得可怕，不安的緒，在他的心蔓延。

    弘治皇帝背著手，一臉焦灼。

    此時，只能暫時將皇孫擱置到一邊：“傳太子，傳方繼藩，傳閣諸卿家來覲見，快！”

    弘治皇帝厲聲命令。

    對於歐志，弘治皇帝可是極有的。

    這不只是伴駕這麼簡單，而是弘治皇帝，極欣賞這個青年人，更不必說，這個青年人，還曾救過自己一命了。

    弘治皇帝心裡咬牙切齒，倘若當真歐卿家出了什麼事，這保定府上下，有一個算一個，朕絕不輕饒！

    他臉沉。

    很快，劉健等人便趕著來了，拜下，行禮，見陛下面帶殺伐之氣，竟有些不知所措：“陛下……出了何事？皇孫……出事了嗎？”

    劉健怕啊。

    大家夥兒，都知道今日皇孫要放假，這幾日從陛下日益增多的笑容裡，便可窺見一二。

    這個時候，陛下怎麼會怒容滿面呢。

    弘治皇帝啪的摔下了一本奏報。

    劉健低頭一看，這不是尋常大臣的奏報，雖然是來自於保定府，可是明顯，是廠衛私下裡對弘治皇帝的奏報。

    劉健忍不住道：“保定府……出事了？”

    弘治皇帝起，焦慮的背著手，踱了幾步：“先等太子和方繼藩來了再說，先聽他們的意見……”

    他實不願，去多說什麼，此刻心裡懸著，恨不得太子和方繼藩，立即著翅膀到自己的面前！

    …………………

    還有！

    這幾天寫的比較累，寫那啥的時候，進了狀態，突然覺得自己是徐Y，心疼的不得了，眼淚都要出來了，大爺的，看來枸杞吃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