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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同舟渡》第130章 不容世

謝卻山從府衙出來,看到外頭的石獅子旁有個,正蹙著眉頭來回踱步。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南抬頭去,隨即便滿臉擔憂地跑到謝卻山跟前,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

“你都知道了?”

謝卻山點點頭。

看他如此平靜的神,南卻覺得難過極了,越冷靜,就說明他獨自吞下的緒越多。

說什麽安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我們回家吧。”

“好。”

謝卻山一派尋常地牽起的手,沿著街巷一直走。

一路都沉默著。

正搜腸刮肚地尋找著話題,試圖讓這一路能變得輕鬆一些,卻不想謝卻山忽然開了口。

“原來已經十二年了。”

一愣:“什麽十二年?”

“我認識老師的時間。”

了他整個長的歲月。

想起來,謝小六同提過一,在謝卻山帶著母親從嵐州向瀝都府逃亡的路上,得到過沈執忠的幫助,隨後才投他的麾下。

“那時沈大人是如何幫了你的?”

謝卻山追憶起往事:“在我殺了那窩要強占我母親的土匪之後,我們就匆匆逃到了臨近的城裏。城裏正在抓流寇,兵見我滿汙,便不由分說地將我抓了起來,要同那群真賊人一起問斬。”

聽得都張了起來:“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磕頭喊冤唄。但是含冤的人實在太多了,真真假假,青天大老爺們也不願意多花時間去審。巧的是那日,老師領兵途經此地,無意間看了我一眼,便說——‘這小子不像是演的,提過來我問問話’。”

“沈大人眼神可真好!”南咋舌道。

謝卻山笑了笑:“他眼睛可毒得很,做事也幹脆利落。三言兩語便厘清了我的案子,當即斥責縣令失察,還給我記了一個剿匪有功的賞,讓我湊夠了帶娘親麵回家的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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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時,我和娘親已經流浪了大半年,我心中有怨氣,不太想回家。但我娘歸心似箭,我又找不到什麽合適的理由。”

“所以你便去投靠沈大人了吧?”

“我當然想啊。那時老師在我心裏便猶如天神降臨,渾都散發著聖人的輝。我腦子一熱就跑去跟他說,想要跟隨他,但老師當時拒絕了我。他知道我是謝家的小輩,隻說讓我先回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不拒絕我吧,我這念頭反倒沒那麽強烈,隻是想著去運氣。可他一拒絕我,我就不服氣,覺得他是對我有偏見,認為我是世家裏沒出息的庶子,看不上我才拒絕我的,我就不依不撓地跟著他一路到了軍營駐地。”

“你還真是從小就倔——那沈大人這就依你了?”

“老師說,‘你若能過我三招,我便收了你’。我心裏樂了——三招還不簡單?我可是一個人掀了一整個土匪窩,這老頭也就口才厲害,武功肯定不怎麽樣——”

誌得意滿的年花裏胡哨地表演了一個起手式,然後沈執忠一個反手就將他掀翻在地上。

年甚至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麽出招的,便狗啃屎般地栽到了地上。

“再後來,我乖乖回了家。當我有信心過老師三招的時候,才再一次去找他。很後來老師才告訴我,為什麽第一次不肯收我——他說,軍營不是逃避的地方,而是報國的地方。”

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謝卻山坦然地接了老師的死亡。

他們對於死亡的理解一脈相承,在這秉燭夜行的跋涉途中,生命何其脆弱。他們先接了這種脆弱,準備好隨時失去自己,失去同伴,才能使自己堅

謝卻山鼻頭,不知怎的,酸楚得很。他抬頭向遠方,天裏,連落日都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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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了一句:“那麽厲害的老頭……還沒誇過我一句呢。”

聽到這句囈語般的話,南險些繃不住落淚,用力吸著鼻子,不願在這個時候給他平添悲傷。

就這麽一直走。回家的路好像很長,這街道又繁華又荒蕪。隻言片語中,從他的年路過,窺見那些曾經支撐他的信仰。老師的一句話,一個沒有定數、不能回頭的計劃,他便義無反顧地投於此。然後慢慢地,他也活了信仰本

這也許就是師生之間的傳承吧。

走了很久,南恍惚回神,發現快到雪塢了,但謝卻山仍沒鬆手。

“快要到家了。”

“嗯。”他好像在出神,並沒有意識到南說的是什麽。

腳步突然頓住,謝卻山仍往前走了兩步,才意識到南停下來了,他奇怪地看了眼南,又順著的目過去。

謝鈞和陸錦繡剛從回府的馬車上下來,他們一同去了大覺寺上香,傍晚歸家,然而才到家門口,便看到了謝卻山和南牽在一起的手。

這兩人麵上的神都跟打翻了染料桶一樣彩。

有些慌了,想要回自己的手,卻被謝卻山牢牢地握住了。

謝卻山坦然地打招呼:“父親,姨娘。”

謝鈞驚得話都說不全了:“你,你們這,這……”

“你們果然——”陸錦繡抖地指著這兩人,失聲驚出來。

“本來想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父親,如今正好也不用藏了。我和南的關係,就是父親看到的這樣。我會娶。”

這番話別說謝鈞聽了渾發抖,南都驚掉了下

知道他們的關係隔了一層世家倫理,理起來會很麻煩,還以為這事得從長計議,慢慢讓謝家人接,沒想到謝卻山直接就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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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太荒唐了!”謝鈞上前拉扯著謝卻山進門,慌慌張張招呼下人地關上大門,生怕外麵路過的人看到什麽。

府門一關,他才好似稍稍鬆了口氣。

“我就當你們是一時糊塗了!該斷的斷,該了的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陸錦繡這回有了謝鈞跟自己同一個戰線,終於能出了過去那口惡氣,指著南罵罵咧咧:“這人是個狐子,必須把趕出去!”

“你試試?”

陸錦繡閉了,往謝鈞後躲了躲。

“正是滿城風雨的時候,再有這樁罔顧人倫的事,謝朝恩,你的臉是不想要了嗎?”

雖然謝鈞罵的是謝卻山,但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實在是無地自容。

但謝卻山一點都沒退。

“父親,外人不知道,您還不清楚南和大哥的婚事是怎麽回事嗎?更何況,已經不是謝家婦了。我和不搶,不曾傷天害理,我們兩相悅,有何問題?”

“這不統!你要世人如何評說你?”

謝卻山笑了,反問道:“你看我在意麽?”

一句話就把謝鈞堵得噎住。是啊,他連叛臣都當得,萬人所指,八風不,唾沫星子本淹不死他。

他大概從來都不認識自己的兒子,他們仿佛不是從同一個裏長出來的,他們秉承著截然不同的價值觀。

他奉為圭臬的東西,他棄之如敝履。此刻謝鈞已經說不出什麽有力的話,也沒有棒可以宣誓父親的權威,他已經老了,而謝卻山正值壯年,無論在哪個維度,他都反駁不了他。

謝卻山不再多言,拉著南便離開了。一路仆從使紛紛側目,但他麵不改,坦然自若。

亦步亦趨地跟上他的腳步。雖然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他們能夠明正大地將意宣之於口,但不是現在這樣,用尖銳和衝突去換。他的手握得太了,到像是在宣戰,南忽然有點難過。

老師的死,也許意味著他的份將無法大白於天下。哪怕世人都誤解謝卻山,但在雪塢裏,比誰都希他的家人理解他,給他溫暖。

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們的關係火上澆油。

“謝卻山,你別這樣。”

“南,我就是這樣的人。”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去看

“我要完的事,不擇手段也會完。我要抓住的人,刀山火海我也不會放手。”

“——我麵不了了。”他的聲音依稀有幾分無力。

他終於看向,眼眸幽寂。

他又打開了防的姿勢。

他必須無堅不摧地往前走,像以前一樣。那一點可能的圓滿又被他抹殺了,但這一次不同的是,他拉著一起沉淪,他沒有鬆手。

看清了他的臉龐。沒有濃烈的緒,沒有抑的克製,他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站在燈火下,他的掌心還是炙熱。

過他的鬢發,他的頜角。拋去那些瞬間的恥才後知後覺品味出他在父親麵前說的那番話的分量。

他在坦。哪怕這份坦,是可恥,是卑劣,是無人祝福。

那又如何,是他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盾牌。

就站在這個四麵來風的遊廊下,踮起腳尖吻了他。

噴薄著熱氣的字句,含著濃烈的意掠過畔:“那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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